一个声音通过广播系统。
如磐石般沉稳地响彻每个角落,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灯塔的同胞们,我是林毅。”
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沙哑。
让人不禁想象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的林毅此刻的状态。
“三大法则,压抑了我们的天性。”
“夺走了我们的情感,但它也让我们活了下来。”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人心中的枷锁。
无论是上民还是尘民,都在这冰冷的法则下苟延残喘了太久。
“但活下来,不该是苟延残喘。”
“我,林毅,一个你们眼中的混蛋……”
他自嘲的语气,让无数曾经鄙夷他的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今天,想为灯塔做最后一件事。”
民众的哭喊与哀求汇聚成声浪。
试图阻止那个摇摇欲坠的金色身影。
“林毅大人!不要啊!”
“回来!我们不能没有你!”
……
“马克队长是英雄,但他回不来了。”
林毅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让所有人心中震惊。
“我愿用我这副残破的身躯,将灯塔最后的威胁,带入深渊。”
林毅的宿舍内。
4277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她发誓要去看他最后一眼,哪怕是被人群踩死。
航行控制室里,杰西卡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想冲向停机坪,却被镜南死死抓住手臂。
“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我不能没有他!”
杰西卡的声音撕心裂肺。
“你冷静点!”
镜南的力道大得惊人。
她的眼神虽然同样充满了痛楚。
但深处却藏着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镇定。
“杰西卡你要相信‘晨曦’的性能,更要相信……林毅的实力。”
林毅的声音继续在灯塔上空回响,如同最后的遗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请大家记住,希望,不在于某个救世主。”
“而是在于我们灯塔每一个人。”
也像是在给所有人思考的时间。
“希望,在于我们灯塔的每一个人!在于我们自己!”
这话语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三大法则,那座压在所有人头顶五十多年的冰山。
在这一刻,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原来,我们自己才是希望。
民众的情绪剧烈波动,林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煽动人心,果然是他穿越前后都最擅长的事情。
他要的,就是在这片绝望的土壤上。
亲手种下一颗名为“反抗”的种子。
而马克,必须活着,他需要这位“桥梁”平稳落地。
去接触地面上那些真正的幸存者聚落。
为他后续的设想计划铺路。
广播信号戛然而止。
林毅切换到加密的私人频道。
“主人……”
梵蒂的声音传来。
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恐惧。
“相信我。”林毅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冷酷。
“不过是从万米高空跳下去而己,又不是回不来。”
“按计划行事,等我归来给你洗礼。”
“是!”频道那头。
梵蒂的颤抖瞬间止住。
只剩下绝对服从的坚定回应。
梵蒂对他的话,有着近乎疯狂的信仰。
若是她没记错主人承诺,这次等他回归以后,应该就可以……
陆黎话音落下的瞬间,行动开始。
所有人都看到,那台冒着白烟、遍体鳞伤的金色重力体“晨曦”。
在最后的时刻,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引擎全开。
以一种义无反顾的、惨烈的姿态。
猛地前冲,张开机械双臂。
死死地抱住了那头因“遗言”而出现片刻迟滞的猩红怪物!
“轰——!”
在所有人肝胆欲裂的注视中。
在无数撕心裂肺的“不要”声中。
“晨曦”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用尽最后全部的动力。
裹挟着怪物马克,撞碎了灯塔外环边缘最后一道护栏。
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一个璀璨如流星,一个猩红如恶魔。
就这么冲出了万米高空,朝着下方那片深不见底。
被猩红玛娜生态覆盖的恐怖大地,决然坠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整个灯塔,被按下了静音键。
数以万计的民众。
无论上民还是尘民,都呆呆地仰着头。
张大了嘴,看着那两个在视野中迅速缩小的黑点。
最终消失在翻涌的云层里,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军械整备室内,气氛凝固如冰。
“不……”
艾丽卡手中的小本子滑落在地。
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这跟计划的完全不一样,林毅的计划里,从来没有这一环。
“啊啊啊——!”
墨城目眦欲裂,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合金墙壁上,坚硬的墙体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拳印。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混蛋……那个混蛋……”
杰夫这位铁塔般的老兵,此刻竟双膝跪地。
用拳头无声地捶打着地面,虎目含泪。
唯有飞雪,反应快得惊人。
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第一次被无法抑制的疯狂与猩红所填满。
她转身就向停机坪冲去,那里还有备用的重力体。
她要去救他,哪怕是去给他收尸!
然而,一道黑影比她更快。
老兵昆杰闪到她身后,一记精准的手刀干脆利落地砍在她的后颈。
飞雪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昆杰一把将她抱住。
这位在无数次任务中都沉默寡言的老兵。
此刻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够了……不能再有人去送死了。”
灯塔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悲恸之中。
只有一个人,在狂热而悲伤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尘民4068,他混在人群中。
低着头,用手捂着脸。
肩膀剧烈地耸动。
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但那从指缝间流露出的,却不是泪水。
而是一双因极度狂喜而扭曲、甚至渗出血丝的眼睛。
死了!
全都死了!
那个压在他头顶。
夺走他一切风光和女人的最大敌人,终于死了!
他终于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