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混着夜露的凉,裹着林昭昭的衣角往脖颈里钻。
她刚跨过门槛,青鸾就从袖中窜出来,爪子死死扣住她锁骨,金红眼睛首勾勾盯着东墙那幅画像——画中女子着月白宫装,眉间一点朱砂如血,正是年轻时的太后姜氏。
"林乡君?"
周景琰的声音从书案后传来。
林昭昭猛地回神,见长身玉立的帝王正放下茶盏,青瓷盏底与檀木案几相碰,发出清越的"叮"声。
他广袖垂落,腕间龙纹玉镯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极了密道里鬼王骨杖上的刻痕。
"陛下深夜召见,莫、莫非是怪臣妾擅闯冷宫?"林昭昭攥紧怀中发烫的罗盘,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她故意踉跄半步,袖中罗盘又震了一下,这次连指尖都能触到那规律的震动——三长两短,竟与太后晨钟暮鼓时的击磬声同频。
周景琰支着下巴看她,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簇暗芒:"朕听说你在冷宫里放了把火?"他忽然起身,玄色衮服扫过满地月光,离她不过三步之遥,"那地方荒废十年,连耗子都不愿多待。
你一个娇滴滴的宗室女,去那儿做什么?"
林昭昭喉间泛起甜腥——是方才密道里咬破的舌尖又渗了血。
她望着周景琰腰间的龙纹玉佩,想起原书里他首到结局都没暴露的龙族血脉,突然福至心灵地垂下泪来:"臣妾...臣妾前日梦到先母了。"她吸了吸鼻子,"她说她在冷宫后井里藏了个檀木匣,装着臣妾周岁时戴的长命锁..."
周景琰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尾,落在她攥紧的袖口上。
那里隐约露出半片青鸾的尾羽——方才那只小凤凰明明缩在她怀里发抖,此刻却突然安静下来,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腕间的玉镯。
"退下。"他突然对殿外说了句。
值夜的小太监应声退下,殿门"吱呀"合拢的瞬间,林昭昭怀里的罗盘震得几乎要掉出来。
她望着周景琰一步步逼近,喉结动了动:"陛下...您身上好凉。"
"哦?"周景琰停在她面前,垂眸时,龙纹玉镯的寒光正好落在她紧攥罗盘的手上,"那林乡君可知,朕为何选在子时召见?"
林昭昭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混着某种她在密道里也闻过的——混沌初开时的清冽气息。
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叮"了一声:【检测到龙族血脉波动,当前契合度30%】
"臣妾愚钝。"她吸了吸鼻子,把罗盘往怀里又按了按,"许是...许是陛下也怕黑?"
周景琰的眉峰微挑,忽然低笑出声。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青鸾抓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垂时,林昭昭分明听见他极低的一句:"倒是比从前有意思多了。"
次日东华殿的赐宴,来得比林昭昭预想的更快。
鎏金香炉里飘着沉水香,殿中坐满了涂脂抹粉的贵女。
昭仪娘娘的点翠头面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她端着茶盏斜睨林昭昭:"听说林乡君昨日在御书房待了小半个时辰?"她指甲上的丹蔻敲了敲桌案,"这等圣眷,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昭仪姐姐说笑了。"林昭昭垂眸绞着帕子,"臣妾昨日不过是...说了些闺阁私话。"
姜婉儿适时递来一碟桂花糕,月白衫子上的并蒂莲绣得极精致:"昭昭妹妹莫要放在心上,姐姐们不过是关心你。"她指尖在碟沿轻轻一按,几块糕点突然渗出暗褐色汁液,"呀,这糕点怎么坏了?"她抬头时眼尾微挑,"莫不是...有人想害妹妹?"
林昭昭望着那滩汁液,闻见了熟悉的腐鼠味——这是原书里太后用来毒杀宫人的"百日烂"。
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却在触到袖口青鸾温热的小脑袋时稳住了神:"婉姐姐莫怕,许是厨房不小心..."
"上酒!"司礼监总管的尖嗓打断了她的话。
八名宫娥托着银盘鱼贯而入,玉白瓷瓶里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幽蓝,正是皇帝最爱的"玉露琼浆"。
昭仪娘娘突然笑出声:"这酒最是金贵,妹妹可得多喝两杯。"
林昭昭接过酒盏的瞬间,幽冥火种在丹田处灼了一下。
她望着酒中晃动的自己,清楚看见那抹幽蓝里浮着极细的金粉——是"千日醉"与"百日烂"的混合毒,喝下去先是醉得不省人事,三日后才会毒发身亡。
"谢陛下赐酒。"她捧着酒盏起身,指尖在盏底轻轻一擦,幽黑色的火焰顺着指缝窜入酒中,眨眼间将毒液蒸发成一缕轻烟。
林昭昭踉跄着栽进旁边的软榻,酒盏"当啷"落地。
她望着上方晃动的宫灯,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陛下...您从前最疼昭昭的..."她声音越来越轻,"为何要如此待我..."
殿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
周景琰握着酒盏的指节泛白,望着软榻上缩成一团的身影,喉结动了动。
昭仪娘娘的点翠头面晃了晃,刚要开口,却被姜婉儿轻轻拽住了衣袖。
"传太医。"周景琰的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司礼监总管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八卦玉佩里。
他垂着的眼睫在眼下投出阴翳,袖中玉牌与玉佩共振的嗡鸣,正是读心术启动的前兆。
林昭昭蜷缩在软榻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她能感觉到那缕若有若无的神识正顺着空气钻进眉心,像根细针要挑开她的思绪。
"别怕别怕..."她喉间溢出细碎的呢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脑海里却突然翻涌起前世的记忆:凌晨三点改了十七版的方案被甲方推翻,地铁口被雨淋湿的高跟鞋,房东拍着桌子催交三倍违约金。
这些真实的委屈像潮水般漫过心湖,心跳声陡然变得急乱,连带着血脉里的龙凰之力都被激得翻涌——她悄悄引动那丝血脉,让心脉的震动频率变得紊乱如麻。
司礼监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原以为能探到林昭昭对皇帝的恐惧,或是对毒酒的算计,可此刻在神识里翻涌的,只有铺天盖地的委屈与惶然:"妈妈,我想回家..."那道带着哭腔的念头撞得他神识发疼,连带着玉牌都泛起了裂纹。
"启禀陛下,林乡君脉象紊乱,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他退后半步,额角渗出薄汗。
读心术反噬的灼痛从指尖窜到心口,让他不得不压下继续探查的念头——这小乡君的心思竟比太后身边的暗卫还难啃。
周景琰的目光在林昭昭苍白的脸上顿了顿,又扫过司礼监微颤的指尖。
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喉间却泛起苦涩——方才那杯酒,他分明在倒酒时用龙息蒸散了所有毒素。
可林昭昭的眼泪,却比酒里的毒更让他心慌。
"今日宴饮,原是朕想与诸位贵女同乐。"他突然放下酒盏,玄色衮服在地上扫出一道暗色的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帝王己站在林昭昭面前,伸手虚扶:"林乡君可愿与朕共舞?"
殿中霎时响起抽气声。
昭仪娘娘的点翠头面"当啷"撞在桌案上,姜婉儿捏着帕子的指节泛白。
林昭昭被他拉起来时,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与昨夜御书房的凉不同,此刻竟带着龙族特有的温热,像块暖玉贴着她的手背。
"陛下这是..."她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九鸾舞》需得双人合舞。"周景琰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龙涎香裹着他的气息钻进她鼻腔,"林乡君昨日说怕黑,朕便借这满殿灯火,替你驱驱寒。"
乐师们慌忙换了曲子。
林昭昭被他揽着腰转了个圈,广袖扬起时,袖中青鸾突然振翅,在两人身侧划出金红的光痕。
她的指尖触到他腰间的龙纹玉佩,那股混沌初开的清冽气息突然变得清晰——是龙族血脉在共鸣!
"陛下身上,好暖和。"她仰头时,眼泪又漫上眼眶,可眼底却清明如镜。
她能感觉到他体内有团被刻意压制的力量,像困在琥珀里的闪电,每一次跳动都让她的龙凰血脉发烫。
"你到底是谁?"周景琰的声音擦过她耳尖,温热的吐息让她耳垂泛红。
他望着她眼底晃动的烛火,突然想起昨夜她在御书房说"陛下也怕黑"时的狡黠——这与原书中那个只会哭闹的林昭昭,判若两人。
"我只是个怕死的小女人罢了。"林昭昭轻笑,趁他不备在他掌心轻轻一按。
龙凰血脉顺着接触的皮肤窜入他体内,瞬间触到那团被压制的龙族力量——是纯正的五爪金龙血脉,比原书里写的,强了十倍不止。
乐声戛然而止。
周景琰松开手时,袖中龙纹玉镯微微发烫。
他望着林昭昭鬓间被青鸾抓乱的珠花,喉结动了动:"送林乡君回府。"
夜露沾湿了青石板。
林昭昭踩着月光往府里走,身后突然传来玄色衣料摩擦的声响。
她转身时,正撞上周景琰递过来的玉佩——羊脂玉上雕着盘尾龙,龙睛处嵌着粒极小的夜明珠,在暗处泛着幽光。
"若遇危险,捏碎这玉。"他的声音比夜色还轻,"朕会在半炷香内赶到。"
林昭昭接过玉佩时,指尖触到背面的刻痕——是龙族秘文"护"。
她望着他隐在阴影里的眉眼,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30%契合度,喉间的甜腥又涌了上来:"陛下对每个乡君都这么好?"
"你不一样。"周景琰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明日早朝,礼部会递来几家皇子的婚书。"他的背影融入夜色前,丢下最后一句,"林乡君...可愿替朕挡挡这些麻烦?"
回到府中时,林昭昭将玉佩贴在心口。
系统突然发出轰鸣:【检测到龙族护主玉,触发龙凰血脉融合条件!】她只觉丹田处的幽冥火种突然腾起,与血脉里的金红光芒纠缠着窜向西肢百骸。
疼得她蜷在榻上,却又分明能感觉到修为在疯狂攀升——斗气境初期,中期,后期...最终停在中期巅峰。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玉佩上,夜明珠的光映出一行极小的字:"龙鳞为引,血脉为契"。
林昭昭摸着那行字,喃喃自语:"看来,这枚玉佩,不只是信物那么简单。"
次日清晨,林府门房捧着一叠拜帖冲进内院:"姑娘,礼部差人来说,三皇子、五皇子、甚至...甚至定北侯家的小世子,都递了婚书!"
林昭昭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
窗外传来喜鹊的啼叫,她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麻烦,她接得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