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粘稠、如同烧融的沥青注入血管——这是凛对那管自制“抑制剂”的第一感受。
当最后一滴液体被推进静脉，一股难以言喻的、并非疼痛的异样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冰冷的火焰顺着血管蔓延，所过之处，那深入骨髓的崩解之痛如同遇到天敌的潮水，竟真的开始退却。
并非完全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霸道的冰冷所压制、冻结。如同沸腾的岩浆被瞬间投入万载寒冰。身体内部那永不停歇的撕裂感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重感，以及一种奇异的“平静”。
成功了？
凛脱力地靠在实验台边缘，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看着手臂上细小的针孔，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火焰的流动，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微光涌上心头。她真的……暂时压制住了痛苦。
“平次！”短暂的喜悦瞬间被地上的身影冲散。凛挣扎着扑到昏迷的平次身边。
他脸色灰败，呼吸微弱，腰腹间的伤口在粗糙的包扎下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渍缓慢渗出。失血和寒冷正在带走他的体温和生命。
没有时间庆幸，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诊所里能找到的药品有限，只有一些过期但勉强可用的生理盐水、抗生素和止血粉。
她动作麻利地解开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狰狞的枪伤创口——伏特加那混蛋的子弹撕裂了肌肉，万幸没有伤及内脏，但失血量巨大。
清创、消毒、重新压迫止血、注射抗生素……凛的动作快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性，这是组织训练场里无数次处理“实验事故”留下的烙印。
她的指尖因为紧张和体内那股冰冷的“白焰”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处理完伤口，给平次盖上能找到的所有衣物保暖后，凛才虚脱般地瘫坐在地。体内的“白焰”依旧在燃烧，压制着崩解痛，但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虚感。仿佛身体的一部分活力也被那冰冷的火焰一同冻结了。
她靠在墙壁上，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平次，又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灰原哀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容错率为零，后果自负。这暂时的平静，代价是什么。
窗外，雨停了。天色微明。
凛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伏特加他们随时可能循着血迹或踪迹追来。平次需要更安全的庇护和真正的医疗。
东京……只有那里了。工藤新一和灰原哀所在的东京。
做出决定后，凛没有丝毫犹豫。她利用诊所里找到的平次之前藏现金和伪装用品，艰难地将依旧昏迷的平次扶上那辆摩托车后座，用布条将他紧紧固定在自己背上。他的头无力地垂在她的肩窝，滚烫的额头贴着她脖颈。
引擎在清晨响起，载着两个命运未卜的年轻人，冲出废弃工业区，汇入通往东京方向的车流。凛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警惕着后视镜里的每一个可疑身影。体内的“白焰”支撑着她的体力，也麻痹着她的部分感知，让她能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应对这亡命的旅程。
几小时后，摩托车停在东京都米花町一栋不起眼的独栋住宅后院。这里是阿笠博士家。在接近东京时，凛用平次的手机给柯工藤新一发了一条只有他们才懂的紧急定位信号。
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出现在门口的，不是那个活泼的小学生侦探，而是一个留着茶色短发、眼神冷漠的女孩——灰原哀。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凛的脸上，那瞬间捕捉到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疲惫，以及那几乎被完全压制、却依旧能被她感知到的、非人实验体的特殊“气息”。
然后，她的目光才移向凛背上昏迷不醒、脸色潮红、腰腹间缠着渗血绷带的服部平次。灰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把他弄进来。”灰原的声音毫无波澜，侧身让开门口，指向一楼一个准备好的房间，“左边第一间。动作轻点。”
没有寒暄，没有询问，只有冰冷高效的指令。
凛咬着牙，支撑着平次沉重的身体，踉跄着走进温暖却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和机油味的屋内。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中间放着一张铺着干净床单的单人床。
在灰原的帮助下，凛小心地将平次安置在床上。灰原立刻上前检查他的伤口和体温，动作专业而迅速。
“伤口处理得很粗糙，但思路正确，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失血过多，感染风险高，需要立刻清创缝合和抗生素治疗。”灰原一边快速检查，一边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陈述，然后看向凛，“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诊所里找到的……广谱抗生素……”凛低声回答。
灰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只是淡淡地说：“剂量不够，种类也不精准。去客厅等着，我需要安静。”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凛看了一眼床上平次，又看了看灰原专注的侧脸，默默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客厅里，阿笠博士不在，只有一些散落的发明零件。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体内的“白焰”似乎因为抵达“安全区”而减弱了一些，那被压制的崩解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蠢蠢欲动地探出头。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身体微微发抖。
门开了。灰原走了出来，脸色依旧冰冷。她走到凛对面的沙发坐下，双腿交叠，眼神如同手术刀般，首首刺向凛。
“现在，告诉我。”灰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你给他注射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体内那股强行压制‘细胞崩解’的异常能量波动…你用了那个配方？”
凛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猛地抬起头，对上灰原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凛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后果自负。”灰原冷冷地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这句话，不是警告，而是陈述。那配方里的APTX衍生物，是剧毒，也是催化剂。它会暂时冻结你的崩解过程，但代价是……”她的目光扫过凛微微发抖的身体，“……加速你细胞活性的‘熵增’。简单说，它不是在治愈你，是在透支你本就不多的‘时间’。每一次使用，都是在向真正的崩溃更近一步。”
透支……时间？
灰原的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将凛心中那微弱的希望彻底击碎！原来那冰冷的“白焰”，燃烧的不是痛苦，而是她所剩无几的生命！
“为什么……”凛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为什么要给我那个配方……”
灰原站起身，看着沙发上的少女，眼中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怜悯？还是审视？
“为什么？”灰原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对抗。只有对抗，才能看到‘潘多拉魔盒’最深处，是否真的藏着一丝希望。”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而且，你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够强的理由，留在这里。那个关西侦探，就是你的理由。他需要你活着，至少现在。”
说完，灰原不再看凛惨白的脸，转身走向厨房：“我去准备退烧药。在他醒来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是选择在痛苦中缓慢凋零，还是抓住这带着剧毒的‘白焰’，在毁灭前燃尽你想燃尽的一切。”
客厅里，只剩下凛独自一人。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体内的“白焰”与崩解痛在角力。灰原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想着里面那个为她浴血、昏迷不醒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