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琴酒那把黑伞撑开的瞬间凝固了。
安全屋内,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凛蜷缩在地毯上,意识在剧痛的余波和灭顶的恐惧中沉浮,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她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平次紧绷如弓弦的背影,以及窗外那如同死神投下的、越来越近的阴影。
“伏特加,确认位置。”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男声透过尚未完全关闭的车窗缝隙,隐约飘了进来。
是琴酒!
“大哥,热成像显示,屋内两个生命信号。一个在客厅中央,状态异常微弱。另一个在窗边,移动中。”另一个略显粗哑的声音回答,是伏特加。
他们连热成像都用上了!平次的心沉到谷底。
不能再等了!
“听着!”平次猛地转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一把将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凛从地上拽起。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此刻效率压倒一切。“想活命,就给我撑住!”他将凛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几乎是将她半扛半拖地拉起来。
凛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泥,剧烈的颠簸让体内的崩解痛再次尖锐起来,她痛苦地闷哼一声,牙关紧咬,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配合平次的脚步,但双腿如同灌了铅。
平次不再废话,架着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安全屋的后门——一个隐藏在厨房储物柜后的、极其隐蔽的出口。这是他选择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单手飞快地拨开伪装用的杂物,拧开沉重的内锁。
“砰!!!”
几乎就在内锁拧开的同一瞬间,前门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是暴力破门的声音!木屑飞溅,沉重的门板向内砸倒!
凛的身体猛地一颤,死亡的寒意瞬间刺透骨髓。
“走!”平次低吼一声,用肩膀狠狠撞开后门,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混合着垃圾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外面是一条堆满杂物、狭窄肮脏的后巷。
他几乎是拖着凛冲了出去,反手重重地将后门甩上,并用一根早先观察到的、废弃的铁棍死死卡住了门把手——这最多只能拖延几秒钟!
“目标从后门逃脱!巷子方向!”伏特加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门传来。
“追。”琴酒的命令简洁而冰冷。
平次架着踉踉跄跄的凛,在狭窄的后巷里狂奔。凛沉重的身体拖慢了他的速度,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她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和身后越来越近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脚步声!
“快……放下我……”凛的意识在剧痛和颠簸中濒临涣散,声音破碎不堪,“你……走……”
“闭嘴!”平次咬牙低喝,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关西男儿的倔强在此刻展露无遗。“我捡到的麻烦,就得负责到底!”
他猛地拐过一个堆满废弃纸箱的拐角,视线豁然开朗——巷子出口就在前方!而在出口旁,一辆覆盖着防水布的物体静静停放着。平次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他奋力拖着凛冲过去,一把掀开防水布——下面赫然是一辆略显陈旧的黑色重型摩托车!
这是平藏老爸留在这里的“紧急备用方案”之一!
平次此刻无比庆幸自己之前检查过安全屋的储备!
“上车!”平次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迅速将几乎的凛扶上后座,自己也上去,插钥匙、拧油门、踩离合、挂挡——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沉睡的野兽被唤醒!
“嗡——!!!”
就在摩托车咆哮着即将冲出的瞬间,巷子拐角处,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琴酒手中那把标志性的伯莱塔己经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砰!砰!”两声枪响几乎在同时炸裂!子弹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
平次在对方抬枪的瞬间,身体己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猛地拧动油门,同时身体带着后座的凛向左侧狠狠一压!
“嗤啦——!”摩托车后轮在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以一个极其惊险的侧倾甩尾,堪堪避开了射向轮胎和驾驶者的致命子弹!子弹擦着车身外壳,溅起一串火星,打在出口对面的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弹孔!
巨大的离心力让凛差点被甩飞出去!她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平次的后腰,整个人如同风中残叶般贴在他背上。冰冷的皮革触感和少年紧绷的脊背肌肉传来的温热,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抱紧了!”平次怒吼一声,在摩托车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再次猛拧油门,强大的扭矩让后轮瞬间抓地!黑色的钢铁野兽如同离弦之箭,咆哮着冲出了狭窄的巷口,一头扎入外面相对开阔的街道!
后视镜中,琴酒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隔着雨幕和距离,死死锁定着他们。他没有再开枪,只是静静地看着摩托车消失在车流和人潮中。伏特加则迅速收起枪,转身跑向停在巷口的黑色轿车。
引擎的轰鸣在耳边咆哮,冰冷的雨点再次打在脸上。凛的意识在剧烈的颠簸和引擎的震动中彻底模糊,最后残存的画面,是后视镜里那双毫无感情的、如同毒蛇般的绿色眼眸。
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她。身体软软地伏在平次背上,手臂依旧死死地环抱着他,仿佛那是溺水者最后的浮木。
平次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重量和冰冷,以及那微弱却执着的环抱力量。他咬紧牙关,操控着摩托车在午后的车流中灵活穿梭,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的每一个岔路口。
甩掉了吗?不,不可能。那只是暂时的。琴酒的眼神告诉他,追捕远未结束。
他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间那双纤细却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感受着背上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气息。
“麻烦精……”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关西腔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重和……决心。
黑色的摩托车载着两个命运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年轻人,引擎怒吼着,冲入大阪阴沉的雨幕深处,奔向一个更加未知和危险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