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火,足足烧了三日三夜,将这座百年帝都的琉璃瓦、朱红柱,连同其所有的繁华与尊严,都烧成了一捧随风飘散的劫灰。
逃亡的路,比火海更加煎熬。
官道之上,满是拖家带口、面容悲戚的难民。
董卓西迁的大军如同一条黑色的铁鞭,肆意抽打着这片土地,将所有敢于挡路的人,都卷入铁蹄之下,碾为尘泥。
林墨、王允和貂蝉的马车,混在难民的洪流中,颠簸前行。
这辆马车是王允早己备下的,看似朴实无华,内里却机关重重,车轴与车轮都用精铁加固,足以应付这般混乱的路途。
饶是如此,车厢内的颠簸,依旧令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砰!”
马车的一个轮子猛地碾过一块碎裂的石板,整个车厢剧烈地向一侧倾斜,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貂蝉一声惊呼,娇小的身躯完全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朝着林墨的方向倒了过去。
林墨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车轮重新落地的颠簸,车外撕心裂肺的哭喊,都瞬间远去。
林墨只觉得一阵温香软玉撞入怀中,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仿佛是兰花混合着泪水与烟尘的复杂香气。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受惊的心,正在胸腔里“怦怦”狂跳。
貂蝉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胸膛。
那环住她的手臂,强壮有力,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
她的脸颊,“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比窗外火烧的晚霞,还要滚烫。
“抱……抱歉,先生……”
貂蝉慌忙想要挣扎起身,却因马车再次的摇晃,又跌了回去,额头不偏不倚地靠在了林墨的肩窝。
“无妨。”
“路途艰险,坐稳便是。”
或许……这样也好。
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个英雄,真心怜惜自己,也算是她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路颠簸,一路沉默。
数日之后,一座比洛阳更加雄伟的城池,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长安。
与洛阳的废墟不同,长安城墙高耸,戒备森严,西凉兵士的旗帜在城头猎猎飞扬,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这里,是国贼董卓的新巢,是即将上演天下风云的下一个舞台。
凭借王允在朝中的旧部接应,一行人有惊无险地混入了城中,在一处偏僻的坊市内,寻到了一座早己废弃的酒楼。
酒楼的牌匾早己歪斜,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王允看着这破败的院落,脸上满是愁容。
“先生,如今董贼入长安,吕布为其爪牙,李儒为其毒心,朝野上下,尽是其党羽。我等势单力薄,这连环之计,又该从何处着手?”
貂蝉紧张地望向林墨,她己将自己的性命与清白,都押在了这个计划上,押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林墨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那块歪斜的牌匾下,伸出手,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他回过头,看着王允,看着貂蝉,脸上露出了一抹平静的微笑。
“司徒大人,计策,需人来行。”
“而人心,需势来聚。”
“明日,聚贤楼,重开。”
王允和貂蝉都愣住了。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重开一个说书的酒楼?这……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墨却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董卓要的是天下,他此刻最怕的,是关东的十八路诸侯,而不是一个说书先生。”
“而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光明正大,接触到吕布,又能搅动这长安风云的舞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貂蝉那张依旧带着一丝茫然的美丽脸庞上。
“更何况,一出好戏,总得有个开场,不是吗?”
夜深人静,林墨独自站在院中。
他回想着历史的轨迹,那个名为貂蝉的女子,如何用她的美丽与智慧,成功离间了董卓与吕布,为大汉除去一害。
可史书上,却再无她结局的记载。
有人说她随吕布而去,最终消逝于白门楼下。
有人说她被曹操所获,成了又一件战利品。
更有人说她不堪受辱,自尽身亡。
无论哪一种,都非善终。
她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在完成了刺杀之后,便被世人遗忘,甚至是被亲手缔造了这把刀的人所抛弃。
林墨看着那间亮着微弱烛光的房间里,那个正在为明日的“开场”而练习舞步的纤弱身影。
他的心中,一个念头,变得无比坚定。
他要这美人计成功。
更要这美人,活下来。
而且,要漂漂亮亮,堂堂正正地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