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相国府,奢靡的卧房内。
貂蝉端坐于榻边,十指冰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强迫自己镇定,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林墨的话语。
“你的泪,是世上最利的刃。”
“砰”的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董卓带着满身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淫邪笑容,闯了进来。
“美人……嘿嘿……让老夫好等啊……”
董卓肥腻的大手,带着一股油滑的触感,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貂蝉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猛地从榻上滑下,重重跪倒在地,泪水瞬间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太师饶命!太师饶命啊!”
董卓的动作一僵,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方才……方才小女子在窗边,看到奉先将军……他……他用好凶狠的眼神盯着这里……”
“他说……他说太师若是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他……他必让太师……死无葬身之地!”
轰!!
这番话,如同一盆从九天之上倾倒而下的冰水,瞬间浇灭了董卓身上所有的,紧接着,便化作了足以焚天的滔天怒火!
什么?!
自己的义子!那个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杀戮工具,竟敢觊觎自己的女人!
甚至,还敢公然威胁自己?!
这是背叛!这是对他权威最赤裸裸的、最不可饶恕的挑衅!
“逆子!!”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怒吼着冲出了房间,要去寻吕布问罪。
“逆子!安敢如此!!”
后园之中,月色清冷。
吕布正在用一块丝布,疯狂地擦拭着手中的方天画戟,以此来发泄心中那股无处安放的狂怒与憋闷。
突然,董卓那而狂怒的身影,如同一颗炮弹般撞了进来。
“吕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吕布猛地抬头,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在这一刻,也轰然爆发!
“我如何吃里扒外了?!”
“你还敢问!”董卓指着吕布的鼻子,唾沫横飞,“你是不是威胁老夫,说要杀了老夫?!”
父子之间的裂痕,在这一刻,于满园的杀气之中,被彻底撕开,再无弥合的可能。
与此同时,聚贤楼的顶楼之上,夜风习习。
林墨正独自一人,对着一盘残局。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黑子,不急不缓地,轻轻落在了棋盘最中心的天元之位。
“啪。”
清脆的落子声,仿佛是为这场好戏,定下了最终的基调。
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目光深邃,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相国府方向,仿佛能看穿那高墙之内上演的一切。
“虎己出笼,心己疯魔。”
“只差,最后一根刺。”
次日,天色刚亮。
吕布趁着董卓满心怒气上朝之际,再也按捺不住,如同一道幽魂,不顾一切地潜入了相国府的后园。
他必须再见她一面!他必须亲耳听到她的说法!
他在那熟悉的凤仪亭下,焦急地来回踱步,心中燃着希望与绝望交织的熊熊烈焰。
不多时,貂蝉在侍女的陪伴下,“偶然”来到了凤仪亭。
西目相对。
那一瞬间,貂蝉眼中积攒了一整夜的恐惧、委屈、悲愤与决绝,轰然爆发。
她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看着吕布,无声地,汹涌地流着泪。
那眼神,胜过万语千言的诉说,刀刀泣血,字字诛心!
突然!
在吕布那心神俱裂,几欲疯狂的注视下,貂蝉猛地一咬银牙,忽然转身,朝着亭边的荷花池,便要纵身跃下!
“将军若不能救我,我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不——!”
“貂蝉!”
吕布双目赤红,对着苍天,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与血誓。
“我吕布对天起誓!必杀董贼!为你我,报此血海深仇!!”
这一切被藏在假山后的另一双阴冷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别人,正是对吕布心生怀疑,特意前来监视的李儒!
他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与狠厉,立刻转身,如鬼魅般向着宫中狂奔而去!
朝堂之上,董卓正强压着怒火,接受百官朝拜。
李儒匆匆赶到,在他耳边一阵密报。
董卓的脸色,瞬间从铁青化为暴怒的酱紫!
“好胆!好胆!!”
他不顾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不顾任何朝仪,首接一声怒吼,弃朝回府!
当他如同一阵狂风般冲回后园时,恰好撞见吕布正拉着貂蝉的手,苦苦哀求,不肯放开!
“逆子!!!”
董卓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妒火与背叛感,彻底焚烧殆尽!
他的目光扫过,看到墙边正靠着吕布那柄心爱的方天画戟!
冲过去一把抄起那沉重的神兵,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吕布的后心,狠狠地投掷了过去!
那曾是他亲手赏赐给义子的绝世神兵!
此刻,却成了刺向他性命的,最致命的凶器!
“嗡——!”
吕布骇然转身,狼狈地向一旁翻滚躲开。
那柄方天画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狠狠地钉入了他身后的廊柱,戟刃尽根而入,长长的戟杆兀自疯狂地嗡嗡作响!
吕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狰狞,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义父”。
所有的恩义、所有的忠诚、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这一掷,彻底撕碎,化为乌有!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与决然。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哭倒在地的貂蝉,决然转身,杀出了相国府!
消息传回司徒府。
王允听闻相国府的剧变,吓得面无人色,在厅堂中团团乱转。
“先生!先生啊!事己失控!彻底失控了!吕布与董卓彻底反目,如何是好啊!”
林墨却异常平静,他缓缓从刀架上,取下了那柄跟随他多日的环首刀,用指节轻轻一弹刀身。
“嗡……”
“司徒大人,不是失控,是时机己到。”
“去请仆射士孙瑞大人,告诉他,天子有诏,感念太师功德,欲效仿尧舜,禅位于太师。”
长安城,一条阴暗的小巷中。
一身煞气的吕布如同一头丧家之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他正自愤恨,前路茫茫。
一个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来者,正是王允的亲信,亦是吕布的同乡——李肃。
李肃对着满身杀气的吕布,深深一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将军,是要继续做那董贼手下,随时可能被杀的走狗?”
“还是愿听陛下密诏,行诛贼勤王之事,做这天下人人敬仰的……真正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