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深在潮湿的稻草上睁开眼睛,左腕传来铁链的寒意。这是一间地牢,石壁上挂着几盏油灯,火光微弱,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毒纹己经蔓延至胸口,呼吸时肺腑如同被火灼烧。右臂有一道新伤,被人草草包扎过,血迹渗透了布条。
门外传来脚步声。
铁门被推开,北齐特使祖珽背着手踱步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他穿着锦缎官服,腰间悬着一块白玉令牌,上面刻着北齐皇室的徽记。
"醒了?"祖珽微笑,语气像是在问候一位老朋友。
上官深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祖珽也不恼,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玉玺,在掌心掂了掂:"这方玉玺,萧绎许诺给我们陛下,可他却藏了起来,真是不讲信用。"他摇头叹息,"幸好,最终还是落在我手里。"
上官深嗓音嘶哑:"萧妙瑜在哪?"
祖珽挑眉:"永康公主?她可比你识时务多了。"他拍了拍手,"带上来。"
两名侍卫押着萧妙瑜走进地牢。她身上的箭伤己被处理,换了一身素白囚衣,长发散落,但眼神依旧凌厉。见到上官深,她瞳孔微缩,却很快恢复平静。
"公主殿下。"祖珽笑道,"劝劝你的情郎,只要说出王琳残部的藏身处,我可以考虑饶他一命。"
萧妙瑜冷笑:"你不如首接杀了我。"
祖珽叹气:"何必如此固执?"他忽然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上官深颈侧,"我数到三。"
匕首的冷锋贴上皮肤,上官深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
萧妙瑜的手指微微蜷缩。
"二。"
祖珽的刀刃轻轻一压,血珠渗出。
"三。"
"在鹿鸣谷!"萧妙瑜突然开口,"王琳的人藏在鹿鸣谷的废弃矿洞里。"
祖珽满意地收刀:"早这样多好。"他挥了挥手,"带公主下去休息,好好招待。"
侍卫拽着萧妙瑜离开,她回头看了上官深一眼,目光复杂。
地牢重新陷入寂静。
上官深盯着油灯跳动的火光,脑海中回放着萧妙瑜最后那个眼神。她撒谎了。王琳的残部根本不在鹿鸣谷——那里早被萧绎的人搜了个底朝天。
她为什么要骗祖珽?
正思索间,铁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名北齐侍卫,手里端着一碗药汤。
"喝掉。"侍卫命令道。
上官深没动。
侍卫不耐烦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行灌了下去。药汤苦涩至极,入喉后却有一股奇异的清凉感,暂时压住了毒性带来的灼痛。
"算你运气好。"侍卫冷哼,"祖大人暂时不想让你死。"
上官深咳了两声:"为什么?"
侍卫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但上官深注意到了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陈年刀疤。这道疤他见过,在王琳的一个亲信手上。
深夜。
地牢的守卫换了班,新来的侍卫打着哈欠,靠在墙边打盹。上官深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极轻的金属摩擦声。
铁链松动了。
他睁开眼,发现锁扣被人做过手脚,只要用力一挣就能脱开。而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藏在稻草下面。
上官深没有轻举妄动。他耐心地等到守卫彻底睡熟,才悄无声息地解开锁链,拾起匕首。
地牢的走廊空无一人,唯有尽头的一扇小窗透进月光。上官深贴着墙潜行,忽然听到左侧的囚室里传来低语声。
"......天亮前必须动手。"
是祖珽的声音。
上官深屏住呼吸,靠近铁门缝隙。
"萧绎的军队己经逼近。"祖珽继续说道,"我们的人会伪装成王琳残部袭击他们,只要双方打起来,玉玺的事就死无对证。"
另一人迟疑道:"那永康公主......"
"她活不过今晚。"祖珽的声音冰冷,"萧绎不会允许知道他秘密的人活着。"
上官深的指节攥得发白。
萧妙瑜的囚室在走廊尽头。
门外的守卫己经倒地,喉咙被割开。上官深踹开铁门时,她正用一根发簪撬着窗上的铁栅。
"你......"她愕然回头。
上官深拽住她的手腕:"走。"
两人顺着地牢的排水通道爬出,外面是北齐军营的后方。马厩里拴着几匹战马,上官深割断缰绳,拽着萧妙瑜翻身上马。
"你中毒了,不能剧烈运动!"萧妙瑜低声道。
上官深咬牙:"死不了。"
马蹄声惊动了巡逻的士兵,箭矢破空而来。上官深猛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冲入夜色。身后火光骤起,北齐人的追兵己经集结。
"往东!"萧妙瑜指向一片密林,"过了那座山就是梁军驻地!"
上官深却突然勒马。
"不对。"他盯着远处的火光,"那不是梁军的火把。"
萧妙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路上移动的火把排成了特殊的蛇形阵列,这是北齐伏兵的信号。
"祖珽设了埋伏。"她声音发紧,"他想让萧绎和王琳的人自相残杀。"
上官深调转马头:"去鹿鸣谷。"
"可那里......"
"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那里没人,才最安全。"
破晓时分,两人抵达鹿鸣谷。
废弃的矿洞入口被杂草掩盖,上官深用匕首拨开藤蔓,里面黑黢黢的,隐约有滴水声。萧妙瑜点燃火折子,火光映照下,洞壁上刻着古老的符号。
"这是......"她伸手触摸,"前朝矿工留下的标记?"
上官深摇头:"王琳的暗号。"
他沿着符号指引的方向深入矿洞,最终在一处石室前停下。石室中央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摊开着一张地图,旁边还有半杯没喝完的酒。
萧妙瑜拿起地图,眉头紧锁:"这是江陵城的布防图......但标注的兵力分布和实际不符。"
上官深咳嗽着撑住桌沿:"王琳在钓鱼。"
"什么?"
"这张地图是故意留给祖珽的。"上官深指向地图上的一处标记,"他把北齐人引到陷阱里了。"
萧妙瑜倒吸一口冷气:"可祖珽己经派兵去袭击萧绎......"
"所以我们必须赶回去。"上官深转身向外走,"否则萧绎真会中计。"
萧妙瑜拽住他:"你的毒......"
"等这件事了结再死也不迟。"
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吞下去。"
上官深挑眉:"哪来的?"
"从祖珽的药箱里偷的。"萧妙瑜眼底闪过一丝锋芒,"他给你下的毒,自己当然有解药。"
上官深笑了,仰头吞下药丸。苦味在舌尖炸开,但胸口的灼烧感确实减轻了些许。
"现在,"他握住萧妙瑜的手,"我们去结束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