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手电光柱在弥漫的灰尘中徒劳地晃动,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吞噬光线的黑暗,捕捉到声音的源头。只有腕带急促闪烁的幽蓝光芒,冰冷地映照着顾星洲惨白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走…不能留…” 沈砚嘶哑的声音在顾星洲身边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极度的虚弱。他背靠着变形的档案柜,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可怕的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刚才那搏命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此刻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他沾满血污的手依旧死死握着那把沉重的骨锯,冰冷的金属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那声音传来的黑暗,充满了警惕和决绝。
顾星洲的心脏狂跳。走?沈砚重伤至此,移动就是催命!不走?那黑暗中靠近的东西,比缝合护士更诡异,更不可捉摸!
“沙沙”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倾听。随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不能再犹豫了!顾星洲猛地一咬牙。必须引开它!至少,要争取时间!
他的目光瞬间扫过手电光能及的范围。散落的文件、倾倒的文件夹、厚重的金属柜……有了!
他看到了几步之外,一个歪倒的、装满泛黄病历夹的沉重塑料文件筐!
顾星洲压低身体,如同捕食前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文件筐旁。他屏住呼吸,双手抓住筐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整个沉重的文件筐朝着与沙沙声来源相反的方向——档案室更深处、靠近倒塌废墟的位置,狠狠推了出去!
哗啦啦——!!!
沉重的塑料筐翻滚着撞上地面,发出巨大的噪音!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病历夹如同天女散花般喷射出来,雪片般飞舞、散落!撞击声、纸张的哗啦声在死寂的档案室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成功了!巨大的噪音瞬间吸引了黑暗中的注意!
“沙沙”声再次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阵更加急促、更加粘腻的拖拽声猛地响起!方向,赫然就是文件筐翻滚撞击的位置!黑暗中的存在被噪音成功引开了!
顾星洲心中刚升起一丝庆幸,手腕上的腕带幽蓝光芒却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闪烁!一股冰冷、混乱、带着强烈警告和指向性的信息流,如同失控的高压电流,狠狠刺穿胶带的阻隔,疯狂涌入他的意识!
【警告!高维感知干扰!】
【精神污染源接近!】
【非实体威胁!】
【信息过载!核心…线索…锁定…坐标…】
信息流狂暴而混乱,冲击得顾星洲大脑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就在这混乱的信息风暴中,一个极其清晰的“坐标感”被强行烙印在他的感知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拽着他的意识,死死指向档案室深处某个特定的角落——一个远离噪音区域、也远离沙沙声、位于几排高大档案柜阴影笼罩下的、毫不起眼的金属矮柜!
核心线索?在哪里?
顾星洲强忍着脑中的刺痛和眩晕,猛地看向那个角落。昏黄的手电光束立刻扫了过去。那是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金属矮柜,只有半人高,柜门紧闭,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混杂在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阴影中,很容易被忽略。
腕带的信息流依旧在疯狂冲击,那个指向矮柜的“坐标感”无比强烈,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线索?顾星洲无法判断。但腕带从未如此明确地指向一个具体物品!这或许是找到“院长的忏悔录”的关键!
就在这时,远处被噪音吸引的黑暗中,那粘腻的拖拽声突然变得更加狂暴和……愤怒?似乎它发现自己被愚弄了!沙沙声骤然加速,带着一种被激怒的凶戾,掉头朝着顾星洲和沈砚的方向猛扑而来!速度远超之前!
“它…回来了!” 顾星洲声音都变了调!他看了一眼重伤濒死、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沈砚,又看了一眼那个被腕带锁定的矮柜。距离不算远,但中间隔着几排档案柜,需要绕过去!
没有选择了!
“撑住!” 顾星洲对着沈砚低吼一声,不再犹豫,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个矮柜猛冲过去!他必须在那个东西扑到沈砚之前,拿到柜子里的东西!无论是什么!
他压低身体,在布满灰尘和散落文件的地面上快速穿行,手电光柱在身前剧烈晃动,照亮飞舞的尘埃。身后,那沙沙的拖拽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腐败气息的风从背后袭来!
快!再快一点!
顾星洲用尽全身力气冲刺,绕过最后一排挡路的档案柜,那个落满灰尘的灰色矮柜终于近在眼前!他扑到柜前,顾不上许多,伸手就去拽那布满锈迹的柜门把手!
柜门锁着!一个简单的老式挂锁!
“该死!” 顾星洲咒骂一声,手电光扫过周围。没有工具!他心急如焚,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柜门锁扣的位置!
砰!砰!砰!
连续几脚猛踹!劣质的薄铁皮柜门发出刺耳的变形声!锁扣周围的金属扭曲撕裂!
“咔嚓!”
挂锁的连接环终于不堪重负,应声断裂!
顾星洲猛地拉开变形的柜门!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柜子里没有预想中的文件盒,只有一层层落满灰尘的金属隔板。而在最上层,散乱地放着几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登记册!
病历登记册!
顾星洲的心脏狂跳!他一把抓起最上面那本厚重的册子,封面上的烫金字迹早己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特殊…治疗区…记录…”几个字。他来不及细看,立刻翻开!
泛黄脆弱的纸张在手中发出呻吟。里面是密密麻麻、用褪色墨水书写的记录。顾星洲的手电光柱快速扫过那些潦草的字迹。
“……7号病人…注射‘X-7’血清…出现剧烈排异反应…肢体扭曲…攻击性增强…转移至地下‘处理’…”
“……12号病人…脑前叶切除术后…丧失语言能力…成为优秀‘静默者’样本…”
“……院长特别指示…‘忏悔录’项目需加速…完美治疗…代价是必要的…”
“……地下实验室…‘源质’消耗过快…需要更多‘材料’…”
“……忏悔录…存放于院长室…核心数据…”
顾星洲的目光如同扫描仪,疯狂地捕捉着关键信息!地下实验室!院长室!忏悔录!源质?材料?这些冰冷的名词背后,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这所精神病院,根本就是一个进行残酷人体实验的魔窟!而他们要找的“院长的忏悔录”,很可能就藏在院长室!而院长室…很可能就在地下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沙沙沙沙——!!!”
那粘腻的拖拽声己经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顾星洲身后的档案柜转角处!浓烈的腐败气息几乎将他包裹!冰冷刺骨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刺向他的后背!
顾星洲浑身汗毛倒竖!他来不及细想,猛地合上那本厚重的登记册,将它死死抱在怀里!这是重要的线索!绝不能丢!
他转身就想跑回沈砚身边!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手电光柱无意间扫过矮柜最底层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黑乎乎的东西半埋在灰尘里。
腕带的信息流再次狂暴地涌动!强烈的指向性死死钉在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上!比指向登记册时更加强烈!
还有东西?!
顾星洲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完全是本能的驱使,他猛地弯腰,手闪电般探入柜底厚厚的灰尘中,一把抓住了那个东西!
入手冰冷坚硬,带着金属的质感。他来不及看是什么,抓起来塞进口袋,转身就跑!
就在他冲出矮柜阴影的瞬间——
“嘶嗬——!”
一声低沉、充满怨毒和贪婪的嘶鸣,几乎贴着他的后脑勺响起!一股冰冷的、带着粘液的腥风猛地扑来!
顾星洲亡魂皆冒!他甚至不敢回头!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沈砚的方向猛扑过去!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东西带起的风声!
“低头!” 沈砚嘶哑的吼声如同惊雷!
顾星洲想也不想,猛地向前扑倒!
呜——!
一道沉重的破风声贴着他的头皮掠过!是沈砚用尽最后力气掷出的骨锯!沉重的骨锯如同回旋镖,狠狠砸向顾星洲身后追来的黑暗!
砰!
一声闷响!骨锯似乎砸中了什么坚韧的东西,被弹飞出去,哐当一声掉在远处的地上。
那追袭的“沙沙”声和嘶鸣瞬间停止!
顾星洲重重扑倒在沈砚身边的地上,怀里的登记册脱手飞出,滑出去老远。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手电光束颤抖着扫向身后。
黑暗依旧浓重。只有灰尘在手电光柱中缓缓飘落。骨锯静静地躺在几米外的地上。刚才那被击中的东西…似乎消失了?或者隐藏了起来?
“咳咳…拿到…什么?” 沈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靠在柜子上,眼神己经开始涣散,但依旧死死盯着顾星洲。
顾星洲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他先爬过去捡起那本至关重要的登记册,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他才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刚才从柜底摸到的那个东西。
在昏黄的手电光下,那东西显露出了真容——一把沉重的、黄铜铸造的老式钥匙!钥匙柄被打造成一个扭曲的、抽象的荆棘缠绕十字架形状,布满绿色的铜锈,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沉重和古朴。钥匙齿磨损严重,显然经常使用。
而在钥匙柄的背面,刻着几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小字:
`院长室 - 地下`。
通往院长室,通往“忏悔录”的钥匙!
顾星洲紧紧攥住这把冰冷沉重的钥匙,感受着金属的棱角刺痛掌心。他抬头看向沈砚,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找到关键线索的激动,更有对眼前这个重伤垂死男人深深的、无法言喻的依赖。
“钥匙…院长室的钥匙…在地下…” 顾星洲的声音嘶哑,带着喘息,“还有这个…记录…地下实验室…‘源质’…‘材料’…” 他晃了晃手中的登记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里…是地狱…”
沈砚的目光落在那把荆棘十字钥匙上,涣散的瞳孔似乎凝聚起最后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沾满血污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档案室深处,一个顾星洲之前未曾注意到的、被高大柜体阴影完全笼罩的角落。
那里,墙壁与地面的交界处,一扇极其低矮、被厚重的铁链缠绕锁死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铁门,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地狱的入口,悄然显露出来。
铁门旁边的墙壁上,一块早己锈蚀脱落的铭牌半挂在螺丝上,上面残留着模糊的字迹:
`通往下层 - 特殊治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