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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绝境生智
三更梆子穿透御窑厂的飞檐斗拱，惊起梁间夜枭的怪啼。
林砚蜷缩在煤窑前，通红的炭火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斑驳砖墙上。
三日大限只剩最后一夜，案头堆积的废瓷片己垒成小山，锋利的断口在火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王公公派来的监工斜倚在月洞门边，腰间铁链随着他的晃悠发出细碎声响，如同催命的丧钟。
"林大人，"监工把玩着鎏金护甲，故意将声音拖得悠长，
"卯时不到，这满地碎瓷可都得算在您头上。"
话音未落，煤窑突然传来"噼啪"爆响，火星溅在林砚手背，灼出细密的红点。
他盯着跳动的火苗，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蒙尘的工具箱。
那支从现代带来的502胶水安静地躺在底层，透明的瓶身映着摇曳的火光。
林砚喉结滚动，心脏几乎要撞破肋骨。用化学粘合剂修补瓷器，在现代文物修复中不过是常规操作，可放在宣德三年，这无疑是能被当作"妖术"论处的禁忌。
但此刻案头新出的瓷坯上，那道蜿蜒的裂痕正像极了王公公嘴角的狞笑。
"拼了！"林砚猛地扯下汗湿的中衣，将碎瓷片细细擦拭三遍。
胶水接触空气的瞬间，刺鼻的气味让他剧烈咳嗽，却死死按住颤抖的手腕，将胶水滴在裂缝最细处。
现代高分子材料与明代瓷土相遇的刹那，诡异的白雾蒸腾而起，监工突然警觉地首起身子："你在弄什么妖法？"
千钧一发之际，林砚抄起青花料笔，在粘合处迅速勾勒出缠枝纹。
钴蓝色料覆盖住泛白的胶水痕迹，晕染技法让修补处与周围浑然一体。
他将瓷坯投入窑炉时，掌心的胶水残留己经凝固成透明薄膜，如同命运的封印。
卯时的天光刺破云层时，御窑厂前己聚满了人。
王公公蟒袍鲜亮，手中拂尘有节奏地扫过青砖，眼中藏不住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朱祁镇拨开侍卫，目光在林砚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紧闭的窑门前。
"开窑！"随着一声令下，窑工们合力推开沉重的窑门。
热浪裹挟着釉药的香气扑面而来，林砚死死攥住腰间的现代护腕，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当那件青花梅瓶被捧出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瓶身缠枝纹流转着宝石般的光泽，前日那道致命裂痕处，竟化作了梅枝上的冰纹，与青花相映成趣。
"这......这分明是冰裂纹釉！"老窑工们跪倒在地，额头贴着滚烫的青砖，
"此乃失传百年的秘艺啊！"
王公公的拂尘"啪嗒"掉在地上，他盯着梅瓶底部隐约可见的胶水反光，突然想起昨夜那阵诡异的白雾。
朱祁镇将梅瓶举向朝阳，釉面折射的光芒在他脸上流淌。
"林砚，"太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果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话音未落，林砚突然眼前一黑，三昼夜未合眼的疲惫与精神高度紧绷后的松懈同时袭来。
在失去意识前，他听见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也听见王公公咬牙切齿的低语："这小子，留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