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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屋的寂静被林夜压抑的喘息和哑仆惊恐的呜咽撕裂。土墙上簌簌落下的灰尘在惨淡的星光下飞舞，如同垂死的飞蛾。
林夜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牵扯着左肩胛骨碎裂的剧痛，更喷溅出带着丝丝黑气的暗红污血。那血溅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如同泼洒的墨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死死捂住左眼，指缝间，那灼烧灵魂的痛楚并未因梦魇的结束而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蛆，伴随着一股冰冷、暴戾、却又异常“活跃”的力量，在他体内左冲右突，仿佛要破体而出！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浸透了本就污浊的粗布短衫。梦境中那尸山血海、祭坛玉佩的恐怖景象，以及最后那惊鸿一瞥、冰冷威严的血色竖瞳虚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识海深处，挥之不去。柳如烟颈间那枚看似华贵的玉佩，此刻在他心中己化作吞噬生灵、凝聚阴煞的邪恶核心！
更让他心悸的是体内那股力量——吞噬了梦境中那庞大阴煞投影（尽管只是意识层面的交锋）后，血瞳烙印反馈回来的力量！它比之前吞噬柳如烟玉佩逸散的那缕阴煞后获得的能量更加庞大、更加凝练，却也更加……难以控制！它不再是蛰伏的毒蛇，而是一头被强行塞入狭小囚笼的凶兽，正疯狂地撞击着牢笼，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灵魂被侵蚀的冰冷感。
哑仆枯瘦的身体筛糠般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那是对林夜左眼中曾一闪而逝的、如同洪荒凶兽般气息的本能畏惧。但看到林夜痛苦蜷缩、咳血不止的模样，老人眼中那深沉的恐惧，竟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情感——守护——所压倒！
“咿…呀！”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决绝的呜咽，如同受伤的母兽护住幼崽。他不再后退，反而猛地扑上前，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林夜颤抖的身体扶正。那双枯瘦、布满老茧的手，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按住林夜因剧痛而痉挛的肩膀，不顾那碎裂的骨头可能带来的二次伤害。
林夜感觉到哑仆的触碰，身体本能地一僵。他猛地抬头，左眼在剧痛和力量冲击下，那点猩红的余烬不受控制地再次闪现！冰冷、暴戾的凶煞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哑仆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按在林夜肩上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他踉跄着后退，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土墙上，看向林夜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惊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的窒息声。
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锋利地刺穿了林夜的心脏！
“阿…伯…”林夜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痛苦和自责。他强行闭上左眼，用尽全身意志力，如同背负万钧巨山，将那即将失控的血瞳之力死死压回灵魂深处！牙龈因过度咬合而渗出鲜血，混合着嘴角的污血，滴落在地。
他不能！绝不能再让这力量伤害到眼前这唯一的亲人！哪怕这力量是复仇的唯一倚仗！
“不…是…我…”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掌心向上，伸向蜷缩在墙角、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哑仆。
这是一个无声的承诺，也是一个艰难的祈求。
哑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夜伸出的手，又看向他那张因剧痛和压抑而扭曲、却依旧努力保持一丝清明的脸。老人眼中的惊惧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那是超越了恐惧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悯与守护。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颤抖着，迟疑着，最终，还是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轻轻握住了林夜染血的指尖。
指尖传来的冰冷和颤抖，让林夜心头一痛。他反手，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温和力量，紧紧回握住哑仆的手。那手粗糙、冰凉，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支撑。
“没…事…”林夜喘息着，声音依旧嘶哑，却努力传递着安抚，“熬过去…就好…”
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股狂暴的力量，那只会带来更剧烈的反噬。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身体，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漂浮的朽木，任由那冰冷暴戾的能量在体内冲撞、撕扯。他将心神沉入识海，一遍遍观想那梦境中惊鸿一瞥的血色竖瞳虚影——并非为了激发它，而是为了铭记那股凌驾于阴煞之上的、源自太古的威严意志！用这股意志，来对抗力量本身带来的凶戾反噬！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凶戾意志彻底吞噬，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但林夜别无选择。他需要熟悉它，理解它，最终……掌控它！
时间在无声的痛苦煎熬中流逝。破屋外，风声渐歇，深沉的夜色开始透出一丝极淡、极冷的灰白。启灵试炼的黎明，即将到来。
林夜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咳血的频率却渐渐降低。左眼的灼痛感并未消失，但那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在经历了最初的疯狂冲撞后，似乎也因找不到宣泄口而暂时“疲惫”，如同暂时蛰伏的火山，盘踞在经脉深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温。
他缓缓睁开眼，左眼的猩红己彻底敛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锐利。他看向窗外那抹微弱的鱼肚白，又低头看向依旧紧握着他手的哑仆。
老人不知何时己疲惫地靠在他身边睡着了，枯瘦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惊惧的痕迹，但紧握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林夜轻轻抽出手，动作牵动伤势，带来一阵闷痛，但他咬牙忍住。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将哑仆轻轻放平，让他能躺得更舒服些。然后，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扇歪斜的木门前。
推开一条缝隙，深秋清晨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带着泥土和草木凋零的气息。东方天际，那抹灰白正迅速扩散，染上冰冷的淡金。
启灵试炼。
林夜的眼神，在破晓的微光中，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狰狞的伤口和干涸的血痂。指尖，那缕源自血瞳、吞噬阴煞而来的、冰冷而暴戾的力量，正如同沉睡的毒蛇，在经脉中缓缓游弋。
这力量，是诅咒，是枷锁，亦是……斩断一切枷锁的利刃！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腑如同被刀刮过。
“该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