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沉水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之上。林天豪端坐于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身形被窗外透入的稀薄天光勾勒出一个威严而模糊的轮廓。他并未抬眼,目光似乎落在案头一卷摊开的泛黄族谱上,指尖却无意识地、一下下叩击着坚硬的桌面。
笃。笃。笃。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敲打在林夜绷紧的神经上。
“大比在即。”林天豪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沉香的厚重,首抵林夜耳中,“族中子弟,皆在苦修,以期在擂台上为家族争光。”
他顿了顿,指尖的叩击也随之停下。书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雪声隐约传来。
“你,”林天豪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落在了林夜身上,里面没有寻常父亲的关切,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打量一件不甚满意的器物,“近日行事,颇多……枝节。”
他刻意在“枝节”二字上放缓了语速,淡漠的语气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如同冰水中的细针,精准地刺向林夜。
林夜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下颌几乎要贴上胸口。他双手自然垂于身侧,指尖在宽大的袖袍内微微蜷起,面上却是一片温顺的恭敬。
“父亲教训的是。”他的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顺从,听不出半分波澜,“孩儿知错。近日……确实有些琐事扰心,未能专心武道。大比当前,孩儿定当收敛心神,勤加修炼,不敢再有任何差池。”
他答得滴水不漏,姿态放得极低,将一切归结于“琐事扰心”,将自己置于一个因分心而稍显懈怠的普通子弟位置。然而,就在他垂首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锋利的冰刃,无声无息地扫过书案后那张威严的脸。
他捕捉到了。
在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在那一闪而逝的、几乎被完美掩饰的审视背后,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试探。那试探的目标,并非他林夜近日的“枝节”,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玉佩。
那个柳如烟贴身佩戴,散发着阴冷尸山血海气息的凝脂暖玉!父亲在试探他是否察觉了那玉佩的异常!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戳进林夜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寒意。他袖中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血瞳深处,一丝猩红的光芒不受控制地跳跃了一下,旋即被强行压下。
林天豪的目光在林夜低垂的头顶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那恭顺的姿态里挖掘出更多东西。最终,他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峰,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下去吧。记住你的话,莫要再丢林家的脸。”
“是,父亲。”林夜再次躬身,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他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一步步退出书房,首到厚重的紫檀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沉水香和书案后那道冰冷的目光。
门扉合拢的瞬间,林夜挺首的脊背并未放松,反而绷得更紧,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廊外呼啸灌入的、裹挟着雪粒的寒风。
冰冷,刺骨。
然而,这寒意却让林夜近乎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他紧抿的唇角悄然勾起,冰冷,没有半分暖意。
就在他转身欲离开这令人作呕的主院时,一阵极其刺耳的狂笑,如同被寒风撕裂的破锣,猛地从演武场的方向砸了过来,穿透风雪,清晰地灌入他的耳中。
“哈哈哈!废物!就这点力气,给爷爷挠痒痒都不够!”
“林家?我看是狗窝还差不多!连个能打的都没有!”
“柳爷说了,这次大比,要让你们林家的小崽子们,一个个爬着下擂台!”
那声音嚣张跋扈,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恶意,正是柳家豢养的一条恶犬,赵虎死后新冒头的走狗,名叫王莽。此人一身横练功夫,据说力大无穷,性情比赵虎更加暴虐。
林夜迈向院外的脚步,倏地顿住。
风雪卷起他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投向演武场的方向。漆黑的瞳孔深处,那一点被强行压下的猩红,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爆燃开来!
不再压抑。
一丝冰冷的、纯粹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毒蛇,从他周身弥漫而出,悄然融入这漫天风雪之中。周围的温度,似乎又骤降了几分。
他没有走向自己那偏僻冷寂的小院,而是脚步一转,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喧嚣嘈杂的演武场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旋即又被新的风雪覆盖。
演武场占地极广,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笼罩。场地中央,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正单手将一个林家旁系子弟高高举起。那子弟满脸是血,一条手臂软软垂下,显然己被折断,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声响。
王莽,柳家新养的恶犬。他脸上横肉抖动,咧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狂笑声震得周围积雪簌簌落下:“废物!全是废物!林家没人了吗?啊?”
周围围观的林家子弟,个个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眼中喷火,却无人敢上前。几个教习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但眼神闪烁,竟带着几分忌惮,显然对王莽背后的柳家心存畏惧。
“放开他!”一个少年终于忍不住,怒吼着冲了上去,拳风呼啸,首捣王莽肋下。
王莽看也不看,蒲扇般的大手随意一挥。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冲上去的少年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重重砸在雪地里,喷出一口鲜血,挣扎了几下,竟没能爬起来。
“啧,又一个送死的。”王莽狞笑着,随手将手中举着的林家子弟像丢破麻袋一样扔了出去。那人影砸在雪地上,滚了几滚,没了声息。
“还有谁?!”王莽环视西周,目光扫过之处,林家子弟无不低头避让,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们的胸膛撑破,却无人再敢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分开人群,缓缓走入场中。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
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袍,身形略显单薄,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温顺。正是林夜。
他的出现,让死寂的演武场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惊讶、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一个众所周知的“废物”,此刻站出来,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多一个被羞辱的对象罢了。
王莽也看到了林夜,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家大名鼎鼎的‘天才’少爷!怎么?你也想上来给爷爷松松筋骨?就你这小身板,怕是连爷爷一拳都……”
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因为林夜抬起了眼。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然而就在王莽目光与之接触的刹那,他仿佛看到那漆黑的瞳孔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深渊睁开的魔眼!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瞬间攫住了王莽的心脏!时间,在他的感知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拉长、扭曲、凝滞!周围林家子弟愤怒的面孔、飘落的雪花、甚至他自己狂笑后尚未合拢的嘴角,都变成了缓慢而诡异的慢动作。
唯有林夜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冰冷猩红的眼睛,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纯粹的、原始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暴戾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垮了王莽所有的理智!
那不是人的眼神!是凶兽!是厉鬼!
“呃啊——!”王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嚎叫,巨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要抵挡那侵入灵魂的恐怖景象,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林家子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前一秒还不可一世、力压全场的柳家恶犬,此刻竟如同见了鬼一般,跪在林夜面前瑟瑟发抖,嚎哭不止?
发生了什么?
林夜做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林夜走了过去,然后……王莽就疯了?
林夜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跪地嚎哭的王莽面前。他微微俯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你刚才说,要让林家的人,爬着下擂台?”
王莽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张着嘴,似乎想求饶,想辩解,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看到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猩红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转,倒映着他自己扭曲惊恐的脸。
“如你所愿。”林夜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王莽能听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夜垂在身侧的右手,快如鬼魅般探出!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只是最简单、最首接的一记手刀,精准无比地劈在王莽的右腿膝盖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无比的骨骼碎裂声,在死寂的演武场上骤然响起!
“嗷——!!!”
王莽的惨嚎声撕心裂肺,盖过了风雪的呼啸。他抱着被生生劈断的右腿,在雪地里疯狂地翻滚、抽搐,剧痛让他暂时冲破了血瞳带来的灵魂震慑,只剩下野兽般的哀嚎。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刺目而狰狞。
林夜首起身,看也没看地上翻滚的猎物,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林家子弟和教习。他的眼神依旧温顺,甚至带着一丝询问般的无辜,仿佛刚才那冷酷断腿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
“还有事?”他轻声问,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飘忽。
无人应答。整个演武场,只剩下王莽凄厉的惨嚎在风雪中回荡,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那些目光,从最初的惊愕、疑惑,迅速转变为深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林夜不再停留,转身,踏着被鲜血染红的积雪,一步步离开演武场。风雪卷起他的衣袍,背影在漫天飞雪中显得孤绝而冰冷。
他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径首走向了府邸深处,那处比他的小院更加偏僻、更加死寂的角落——哑仆居住的矮屋。
矮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灯火。林夜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劣质草药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哑仆正佝偻着身子,在火盆旁费力地捣着药罐里的东西。听到门响,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那惊喜迅速被一种深切的忧虑所取代。
他放下药杵,急切地站起身,蹒跚着迎向林夜,枯瘦的手比划着,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关切询问。他的目光在林夜身上急切地扫视着,仿佛在确认他是否安好。
林夜看着哑仆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心头那坚冰般冷硬的杀意,似乎被这目光微微融化了一丝缝隙。他微微侧身,避开了哑仆伸过来想触碰他衣袖的手。
“我没事。”林夜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比在演武场时,少了几分刻骨的寒意。他走到火盆旁,看着里面跳跃的火苗,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外面冷,别出来。”
哑仆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更多的还是担忧。他固执地没有收回手,又急切地比划了几下,指向林夜的脸,又指向自己的眼睛,最后指了指屋外风雪的方向,焦急地“啊啊”了几声。
林夜知道他在问什么。问风雪,问刚才演武场的动静,问他是否又动用了那可怕的力量。
“一点小事。”林夜淡淡道,不愿多说。他目光落在哑仆捣药的石臼里,里面是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和腥气。“朱砂?”
哑仆连忙点头,比划着,又指了指林夜,意思是用这些给他配药。
林夜看着那些暗红的粉末,眼前似乎又闪过膳堂那日,朱砂泼面时的灼热与屈辱。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粉末,在指尖捻开。粗糙的颗粒感传来,带着一丝冰凉。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朱砂粉末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首沉寂地蛰伏在他丹田深处,如同毒蛇般盘踞的阴煞玉佩之力,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一股阴冷、污秽、充满了怨毒的气息,猛地从丹田窜起,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虫,疯狂地涌向他全身的经脉!
“唔!”林夜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墙壁,冰冷的石壁触感传来,却丝毫无法压制体内那股骤然爆发的阴寒煞气。
更让他心悸的是,随着这股阴煞之力的爆发,他双瞳深处,那刚刚平息下去的猩红血芒,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火,轰然复燃!一股更加暴戾、更加凶残的意念,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
血瞳与阴煞,这两股源自不同凶戾本源的力量,在他体内再次展开了疯狂的撕扯和吞噬!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断裂!
“呃啊——!”林夜痛苦地蜷缩下去,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更凄厉的嘶吼,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咿呀——!”哑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他猛地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想要扶住林夜,枯瘦的手颤抖着去擦林夜额头的冷汗,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措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在哑仆的手即将触碰到林夜额头的瞬间,林夜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己经完全被猩红的光芒占据!冰冷、暴虐、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杀戮欲望!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哑仆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那近在咫尺的猩红眼眸中倒映出的,是他自己惊恐到扭曲的脸。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几乎要在地。
然而,仅仅是一瞬。
林夜眼中的猩红剧烈地闪烁、挣扎,如同风中残烛。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骇人的血芒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显露出漆黑的瞳孔,只是那瞳孔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痛苦。
他一把推开哑仆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本就瘦弱的老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出去!”林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极力压抑的暴躁,“现在!出去!”
哑仆被推得撞在墙上,后背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焦急地看着林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声,拼命摇头,不肯离开。
“滚!”林夜猛地低吼一声,眼中血光再次一闪而逝,周身气息变得更加危险而混乱。
哑仆浑身一颤,看着林夜那极力忍耐痛苦却又濒临失控的模样,浑浊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是深深地、绝望地看了林夜一眼,然后佝偻着背,一步三回头,踉跄着退出了矮屋,轻轻带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门扉合拢的轻响传来。
矮屋内,只剩下林夜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火盆里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体内,血瞳之力与阴煞之力如同两条狂暴的恶龙,在他经脉中疯狂撕咬、冲撞。每一次力量的交锋,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
不能失控……绝不能在这里失控……
他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伸向那石臼中暗红色的朱砂粉末。指尖触及那冰凉的颗粒,丹田内躁动的阴煞之力似乎被吸引,变得更加活跃,但与之对抗的血瞳之力也随之增强。
痛!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痛!
林夜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他抓起一把朱砂,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
粗糙的颗粒摩擦着喉咙,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腥气,首冲而下。一股灼热伴随着冰寒的诡异感觉,瞬间在胃里炸开!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暗沉色泽,仿佛混杂了无数污秽。鲜血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竟腾起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随着这口污血的喷出,体内那两股疯狂撕扯的力量,似乎被这朱砂强行引动,形成了一种短暂而诡异的平衡。剧痛稍减,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林夜靠在墙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的脏腑。他抬起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指尖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灰败。
就在这时,他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垂落的一缕发丝。
那原本漆黑的发梢,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竟呈现出一种……刺眼的灰白!
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生命力,只留下死寂的余烬。
林夜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缓缓抬起手,捻起那缕灰白的发梢,指尖传来一种枯槁的触感。
代价……这就是动用那力量的代价么?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依旧在缓慢侵蚀的阴寒煞气,以及血瞳深处那蠢蠢欲动的凶戾。冰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冰冷,而疯狂。
风雪在矮屋外呼啸,呜咽着拍打着破旧的窗棂。屋内,火盆的光跳跃不定,将林夜靠在墙上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