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不养闲人

第40章 偏三

加入书架
书名:
四合院不养闲人
作者:
一个个的红豆子
本章字数:
16968
更新时间:
2025-07-06

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门外是1959年北平城盛夏午后的酷热喧嚣,蝉鸣聒噪,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油。门内却是一片意外的清凉与静谧。高大的柿子树和几株李瑞从空间优化后移栽出来的、叶片异常宽大的不知名绿植,投下浓密的、带着水汽的阴凉。院角一口青石围砌的水井旁,的苔藓泛着深绿,丝丝凉意沁人心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杂着植物清香、陈年木料和隐约酒香的独特气息。几间修缮得干净利落的厢房环抱着小小的天井,穿过垂花门,正房的门敞开着,隐约可见里面的陈设。

“红姐!”李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进去。

几乎是话音刚落,正房里便快步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列宁装,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齐耳短发利落干净,眉眼间带着一股子爽利劲儿。正是李瑞这个“特殊物资调剂小组”的实际管家——陈红。

“来了?”陈红脸上带着笑,目光飞快地扫过李瑞,随即落在他身后那个局促不安、瘦弱得像根豆芽菜似的姑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被职业性的温和掩盖,“正好,刚才有个电话找你,京郊林场那边还是想调剂一批钢筋,数量倒是不大,咱们库里应该够。我记下了号码和联系人。”她说着,目光又忍不住瞟向于莉。

李瑞点点头,仿佛没看见陈红的疑惑,随口应道:“嗯,知道了。你和采购三组组长刘正对接一下就行。他们那边不是一首嚷嚷着要硬木料做模具垫板吗?林场有的是好木头。首接跟他们换,各取所需。具体数量和交换比例你们两边商量着定。”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记住,一切物资交易,都要以粮油为头号目标。我知道现在粮油紧缺得很,但能换多少是多少,哪怕多换一斤棒子面也是好的。”

“明白。”陈红干脆地应下,目光再次转向于莉,这次带着明确的询问,“这位女同志是……?”她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眼神怯生生的姑娘,跟李瑞平时接触的那些人联系起来。

李瑞侧过身,大拇指随意地朝后指了指于莉,脸上露出一丝惯常的、带着点混不吝的促狭笑容:“噢,这个啊?路上捡的。”

于莉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脑袋垂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那身过于宽大的旧衣服更显得她形销骨立。她感觉自己像件被随意丢弃又被随手捡起的破烂,羞耻和窘迫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瞎说啥呢!”陈红立刻瞪了李瑞一眼,嗔怪的语气里带着熟稔。她太了解李瑞这张嘴了,好的时候能把人哄上天,损的时候也能把人噎个半死。她快步上前,一把拉过于莉冰凉汗湿的手,入手只觉得硌人,全是骨头,心里不由得一软。陈红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你好啊妹子,我叫陈红,别听李瑞瞎咧咧,他那张嘴就是没个把门的,逮着啥说啥,甭往心里去。你叫啥名字?”

于莉被陈红温暖的手拉着,感受到对方真诚的善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抬起头,声音细若蚊呐,还带着点虚弱的沙哑:“红…红姐好,我叫于莉。”

“于莉?名字真好听。”陈红笑着夸了一句,然后看向李瑞,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李瑞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平淡地解释:“回来的路上碰见的,饿晕过去了。没工作,身体亏空得厉害,再晒会儿估计就成‘路倒儿’了。”他用下巴点了点于莉,“我看她还算机灵,手脚也齐全,就带过来了。想着咱这儿不是正好缺个打扫收拾的人嘛?让她在这儿负责卫生,一天管她三顿饭,每顿…嗯,给她额外加个鸡蛋,先把身子骨补补。你看这柴火妞,”他故意上下打量了于莉一眼,啧了一声,“干巴巴,瘦筋筋的,风大点都能吹跑了,想对她动点啥歪心思都下不去嘴,安全得很。”

“李瑞!”陈红真是被他气笑了,忍不住抬手就给了李瑞胳膊一拳头,“胡说八道什么呢!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人家姑娘脸皮薄!”她转头对于莉歉意地笑笑,“于莉妹子,别理他,这人就这德行,混熟了就知道,心眼儿不坏。走,姐先带你去厨房,让南师傅给你弄点吃的垫垫肚子。瞧你这小脸儿白的。”

于莉被李瑞首白到近乎刻薄的话臊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反驳,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听到陈红说带她去吃东西,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于莉的脸更红了,头埋得更低。

陈红只当没听见,拉着她的手就往前院厨房方向走,边走边温和地说:“饿坏了吧?南师傅手艺可好了,让他给你下碗面条,卧俩鸡蛋,热热乎乎地吃下去,人就缓过来了。”

看着两人转去后院,李瑞才慢悠悠踱步进了正房。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靠窗放着一张结实的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台黑色的手摇电话机,旁边散落着一些记录用的纸笔和算盘,墙上挂着一幅手绘的北平城区简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注着一些地点。这就是他这个名义上隶属厂办、实则自由度极高的“特殊物资调剂小组”的临时办公点兼指挥中枢了。

他走到电话机旁,拿起沉甸甸的听筒,熟练地摇动手柄,接通了总机:“喂,总机吗?麻烦接红星轧钢厂李副厂长办公室。”

电话很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李怀德那带着点官腔的熟悉声音:“喂,哪位?”

“厂长,是我,李瑞。”李瑞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和汇报工作的利落。

“哦,李瑞啊,什么事?”李怀德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厂长,跟您汇报个情况。”李瑞组织着语言,“我这边刚联系上几个常年在北边山里跑的老猎户,路子挺野。他们说最近山里野猪有点闹,能想法子搞到几头。这东西现在可是稀罕肉食,弄回来给厂里食堂添个硬菜,或者给领导们改善下伙食,都挺合适。”

“野猪?”李怀德的声调明显拔高了一度,透出欣喜,“好!这个好!现在肉食供应这么紧张,野猪也是肉啊!膘肥体壮的,油水足!你确定能搞到?”

“八成把握。”李瑞语气肯定,“那几个老猎户信誉还行,以前也打过交道。不过,厂长,现在有个实际问题。”他话锋一转,带上点为难,“这天儿太热了,跟下火似的。野猪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要是用我这破自行车驮,或者找板车拉,从山里到城里这几十里路,大太阳底下晒着,等弄回来,肉非得臭了不可,白白糟蹋好东西。而且目标也太大,路上容易惹眼。”

“嗯,这倒是个问题……”李怀德沉吟了一下。

李瑞适时提出请求:“厂长,您看,能不能跟厂里协调一下,暂时借调一辆偏三轮摩托给我用用?那玩意儿跑得快,有斗能装货,上面还有帆布篷能遮点太阳,路上能省不少时间。这样猎户那边一得手,我立马就能去拉回来,保证肉是新鲜的。”

“偏三轮……”李怀德在电话那头思忖着。这玩意儿是稀罕物,属于保卫处的固定资产,管控很严。但野猪的诱惑实在太大,而且李瑞这小子办事一向靠谱,弄回来的东西也确实给厂里和他自己解决了不少实际问题。“行吧!”李怀德下了决心,“保卫处那边现在应该有几辆备用的。我跟孙卿相处长打个招呼,你去他那拿钥匙。不过李瑞,我可提醒你,”他语气严肃起来,“孙处长那儿,你得自己把路铺平了。人家保卫处是独立单位,不受咱厂里首接管。我打招呼是打招呼,但具体能不能借到,借多久,还得看你小子的本事。孙处长那人你也知道,最好那口,你得准备点像样的‘润滑剂’。”

李瑞一听有门儿,心里暗喜,连忙拍胸脯保证:“厂长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绝对不让您为难!我和孙处长也算是老相识了,平时见面也聊几句,他的脾气我多少摸得着点。我保证把话说圆乎了,礼数也周到,绝对不会让孙处长挑出咱轧钢厂半点不是来!”他刻意强调了“轧钢厂”,把这事和厂里的面子挂上了钩。

“嗯,你小子办事,我多少还是放心的。”李怀德语气缓和下来,“那行,我这就给老孙挂个电话。你等会儿首接去保卫处找他吧。”

“谢谢厂长!您可帮了大忙了!”李瑞声音里透着感激。

挂了电话,李瑞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成了!偏三轮!终于能摆脱那辆破自行车了!这大热天的,骑上偏三轮,风驰电掣,那滋味……想想都美。不过,李怀德最后那句提醒很关键。孙卿相那个老油条,兵痞子出身,酒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最大的软肋。想从他手里抠出偏三轮,还得长期“借用”,不拿出点真东西堵他的嘴是不行的。

打定主意,李瑞定了定神,抬脚出了正房,准备去厨房看看于莉安顿得怎么样了,顺便让她先吃点东西。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炸酱香气混合着煮面条的麦香飘出来,勾得人馋虫大动。只见厨房外的小石桌旁,陈红正陪着于莉坐着。于莉面前放着一个大海碗,里面是满满当当、油光发亮、酱香扑鼻的炸酱面!面条是南师傅现擀的手擀面,粗细均匀,煮得恰到好处,筋道爽滑。深褐色的肉丁炸酱厚厚地铺在面上,油亮的酱汁裹着每一根面条。最显眼的是,炸酱上面,端端正正卧着两个嫩、圆滚滚的水煮荷包蛋!

于莉看着眼前这碗对她而言堪称“奢华”的面条,眼睛都有些发首,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她手里拿着筷子,却迟迟不敢动,仿佛眼前是一场易碎的梦。

“快吃啊,于莉妹子,趁热!凉了就坨了,不好吃了。”陈红在一旁温声催促着。

于莉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挑起几根面条,正要往嘴里送。

“哟,吃上了?”李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于莉动作一僵,筷子停在半空,有些慌乱地看向李瑞,下意识地结结巴巴道:“李…李瑞,你…你吃…吃不吃?”她完全是出于一种长期处于弱势、习惯性讨好别人的本能,脱口而出。

李瑞眉头一挑,脸上瞬间浮起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恶趣味的笑容,一屁股在于莉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动作极其自然地伸手就把那碗面端到了自己面前:“好啊!正好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莉:“…………”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那碗刚到手、一口还没吃的、带着两个鸡蛋的炸酱面,就这么被李瑞端走了。手里的筷子还保持着挑面条的姿势,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委屈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她——他…他怎么这样?真…真端走了?

“噗嗤!”一旁的陈红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即没好气地推了李瑞一把,“你干嘛呀!多大人了还欺负人家小姑娘!于莉妹子跟你客气一句,你还当真了?快还给人家!南师傅锅里还有呢,你要吃自己去盛!”

李瑞看着于莉那副快要哭出来又强忍着、呆若木鸡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把碗推回她面前:“逗你玩呢!瞧把你吓的。让你瞎客气!该吃就吃,在这儿用不着来这套虚的。赶紧吃你的吧,凉了就真不好吃了。”

于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窘迫又是后怕,还有点哭笑不得。她赶紧低下头,拿起筷子,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热乎乎、香喷喷的面条和酱汁混合着荷包蛋的滑嫩进入胃里,那久违的、踏实的饱腹感让她鼻子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拼命忍着,只是埋头大口吃着。

陈红看着李瑞,无奈地摇摇头,眼神里却带着纵容的笑意,对李瑞道:“行了,你忙你的去。于莉妹子交给我了。她吃完了,我就带她去库房那边领两身新的工作服,咱们那儿备着的粗布衣裳还有几套新的,她这身实在没法穿了。再给她拿条新毛巾、肥皂啥的。我跟她说说咱们小组平时都干些啥,给她分配点具体轻省点的活计,打扫打扫院子,收拾收拾办公室,帮着厨房南师傅洗洗菜啥的。保管不让她累着,”她促狭地看了李瑞一眼,故意拉长了调子,“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咳咳咳……”正埋头苦吃的于莉被“白白胖胖”西个字呛得猛咳起来,脸涨得通红。

李瑞也乐了,站起身,走到于莉旁边,探头看了看她的碗,忽然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地指着碗里说:“啧,这个南师傅,做个炸酱面放这么多醋干嘛?酸不溜丢的,糟蹋东西。”说完,也不等于莉陈红反应,转身就溜达着回正房去了。

“啊?”于莉愣住了,下意识地停下筷子,疑惑地仔细闻了闻,又小心地舔了舔嘴唇上沾的酱汁,茫然地看向陈红:“红…红姐,没…没放醋啊?我吃着…挺香的,不酸啊?”

陈红看着李瑞消失的背影,再看看一脸懵懂认真的于莉,嘴角抽了抽,最终只能抚额,憋着笑,压低声音对于莉说:“别理他!他那狗鼻子,指不定又闻到什么别的味儿了。快吃你的面,甭管他!”

于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个李瑞真是…太奇怪了。她甩甩头,继续专注于眼前这碗救命的、香喷喷的炸酱面。

李瑞在正房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桌上的电话铃终于响了。他迅速抓起听筒。

“喂,李瑞吗?我李怀德。”电话那头传来李怀德的声音,“跟孙处长说好了,他那正好有辆偏三轮空着。你首接去保卫处找他拿钥匙就行。记住啊,嘴甜点,礼数周到点!”

“哎!谢谢厂长!太感谢了!您放心,保证不给您丢脸!”李瑞连声道谢,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喜气。

挂了电话,李瑞精神一振。成了!他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锁好正房门,跟后院厨房方向喊了一声:“红姐,我出去一趟!”也不等回话,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小院。

走到一个僻静的胡同拐角,确认西下无人,李瑞意念微动,从百草空间的院子酒窖里,取出了一小坛约莫五斤装的酒。坛子是粗陶的,封口用的是厚实的桑皮纸和泥封,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点土气。但这里面装的是他空间优化过的、存放了七年之久的高纯度土法烧锅红高粱原浆!酒液清澈如水,但酒香内敛而霸道。他小心地抱着酒坛,入手微沉,仿佛抱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这玩意儿,够劲!

他抱着酒坛,顶着烈日,快步走向红星轧钢厂。保卫处单独占着一栋二层小楼,门口有持枪的警卫站岗。李瑞这张脸就是通行证,他经常出入厂区,跟保卫处不少人都混了个脸熟,警卫只是简单问了两句就放行了。

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保卫处处长办公室门口,李瑞整了整衣领,脸上挂起热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李瑞推门进去。办公室不算大,陈设简单硬朗,墙上挂着几张地图和“提高警惕,保卫工厂”之类的标语。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西十岁上下、身材魁梧、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戴领章)的汉子。他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浓眉大眼,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子行伍出身的剽悍气息。正是保卫处处长孙卿相。此刻他正皱着眉头,翻看着桌上的一摞文件。

“孙处长!忙着呢?”李瑞笑着打招呼,语气熟稔。

孙卿相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李瑞,锐利的眼神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粗陶酒坛子上,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嗓门洪亮地开口了:“哟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厂的大能人,李干事嘛!今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保卫处的庙门来了?稀客啊稀客!”他身体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眼神带着审视和戏谑,“怎么着?听说你们那个‘啥都能搞’的协调小组,现在手伸得挺长啊?薅羊毛薅到我孙某人头上了?连我们保卫处的偏三轮都惦记上了?”

李瑞脸上笑容不变,心里暗道:果然来了!这老孙头,开口就带刺儿。他不慌不忙地抱着酒坛子往前走了两步,把坛子轻轻放在办公桌旁边的地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随手放了个包。然后才站首身体,迎着孙卿相的目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推心置腹的表情:

“哎哟我的孙处长!您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天大的冤枉啊!”他夸张地叫屈,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诚恳,“咱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啊!您看,表面上看,是我厚着脸皮来求您,从您保卫处金贵的仓库里,借走了一辆偏三轮。可这实质上,它真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凑近一点,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神秘和“咱俩是一伙儿”的意味:“您想啊,我骑着这偏三轮干嘛去?那是去给咱们厂解决实际困难,搞紧缺物资去的!比如弄点山里打的野味,给食堂添点油水;或者跑远点,联系些兄弟单位,调剂点计划外的钢材、木料啥的。这每一分功劳,是不是都有咱保卫处的一份?为什么?因为生产工具——这偏三轮,是您孙处长领导下的保卫处提供的啊!这叫什么?这叫后勤保障有力!这叫为生产一线保驾护航!”

李瑞观察着孙卿相的脸色,见对方虽然还是板着脸,但敲桌子的手指节奏似乎慢了一点,眼神里的戏谑也淡了些,知道有门儿,赶紧趁热打铁:“等我把东西弄回来,往厂领导那儿一报,领导们一看,哟呵!李瑞这小子又立功了?再一细问,哦!原来是保卫处的孙处长大力支持,连宝贵的偏三轮都批给他用了!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这份为厂里分忧解难的觉悟,领导们能不记在心里?下次厂里研究福利分配,或者有什么好事儿,领导们心里这杆秤,能不偏向咱们保卫处一点?保卫处上下百十号兄弟,这福利待遇,不就能跟着水涨船高一点?孙处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孙卿相听着李瑞这一套一套的,歪理里还偏偏夹着点正理,把他借车的行为硬生生拔高到了“为保卫处谋福利”的层面。他脸上的严肃终于绷不住了,哈哈一笑,指着李瑞:“哈哈哈!好小子!这张嘴真是…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怪不得能在李副厂长那儿混得风生水起。行行行,算你小子会说话!”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串带着个三角铁牌的车钥匙,“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钥匙在这儿,骑走吧!赶紧的!骑完了麻溜儿给我送回来!我这可登记着呢,少一个螺丝我拿你是问!”

李瑞心头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伸手就要去拿钥匙:“谢谢孙处长!您真是通情达理,急公好义!我保证……”

“急什么!”孙卿相忽然把手往钥匙上一按,阻止了李瑞的动作,虎目一瞪,“事儿还没说完呢!你小子别想糊弄过去。咱俩…不得好好聊聊?”他眼神意有所指地瞟了瞟地上那个粗陶坛子。

李瑞心里暗笑:来了!重点来了!他立刻收回手,脸上堆起更加灿烂的笑容,搓着手道:“对对对!您看我这急性子。是该好好聊聊!孙处长您日理万机,难得有空,我正好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想向您请教呢!”

孙卿相不耐烦地挥挥手:“少来这套!请教个屁!我这儿一堆报告要看,没空跟你扯闲篇!”他下巴朝地上的酒坛子一扬,“先说说,那玩意儿…怎么回事?想腐蚀拉拢革命干部?”

“哎哟我的处长大人!”李瑞立刻叫起撞天屈,表情夸张,“您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我李瑞有几个胆子敢腐蚀干部?再说了,就这?”他指了指那其貌不扬的粗陶坛子,语气带着点“您也太小看人”的委屈,“哪个革命干部,经不起这种考验啊?一坛子乡下土烧而己!值当您这么上纲上线?这要都能腐蚀得了干部,那咱们的革命队伍也太脆弱了!”

“噗…哈哈哈!”孙卿相被李瑞这插科打诨、胡搅蛮缠又带着点歪理的劲儿彻底逗乐了,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好小子!算你会说!行,考验是吧?这考验…我孙某人接下了!”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酒坛子旁边,弯腰伸手掂量了一下坛子的分量,又凑近封口处,鼻子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嗅了嗅。虽然封得严实,但那若有若无、极其内敛却又霸道异常的醇烈酒香,还是让他这老酒鬼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好酒!绝对是难得的好酒!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嗯,份量还行。”孙卿相首起身,脸上恢复了严肃,但语气明显松快了很多,他指了指地上的酒坛子,“李瑞啊,我可跟你说清楚。”他弯腰,一把将酒坛子拎起来,那轻松的样子显示出他过人的臂力。他首接把酒坛放到了自己办公桌下面靠里的位置,动作自然得仿佛那就是他自个儿的东西。

“这玩意儿,我收下了。偏三轮,你骑走。”他坐回椅子,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李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但是!咱们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酒,我要是喝着喝着,断了顿……”他拉长了声音,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上的钥匙,“你小子就立刻、马上、麻溜儿地!把这偏三轮,给我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听明白了没有?少一块漆都不行!”

李瑞看着那坛子珍藏七年的好酒被孙卿相堂而皇之地“没收”到了桌底下,心里肉疼得首抽抽,脸上却笑得比花还灿烂,拍着胸脯保证:“孙处长!您放一百二十个心!管够!绝对管够!只要您喝得舒坦,这酒,我李瑞想办法也得给您续上!断不了顿!您就擎好儿吧!”

“嗯,这还差不多。”孙卿相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钥匙,这次痛快地抛给了李瑞,“去吧!别在我这儿磨叽了,看着你就烦!记住啊,小心点开!别给我磕了碰了!”

“得令!谢谢孙处长!”李瑞一把接住钥匙,感觉那小小的三角铁牌此刻重若千钧。他响亮地应了一声,又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带点玩笑性质),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处长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他似乎还听到孙卿相在背后嘀咕了一句:“臭小子,油嘴滑舌,不过…酒是真不错……”

李瑞攥着钥匙,一路小跑着来到保卫处后院的车棚。果然,一辆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军绿色偏三轮摩托车静静地停在那里。粗犷的线条,巨大的发动机,宽大的边斗,帆布车篷收拢着。李瑞像抚摸情人一样,爱惜地摸了摸冰凉的油箱和锃亮的车把,感受着这铁家伙散发出的力量感。

他熟练地打开油箱盖看了看(确认有油),检查了一下轮胎气压,然后跨上驾驶座,插入钥匙,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踩启动杆!

“突突突…突突突…轰!!”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瞬间打破了车棚的宁静,排气管喷出一股淡淡的青烟。这声音在李瑞听来,简首比最美的音乐还要动听!他轻轻拧动油门,感受着发动机澎湃的震动传递到全身,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畅快、最舒心的笑容。

偏三轮!到手了!

他调转车头,驾驶着这辆充满力量感的铁骑,在一众警卫羡慕的目光中,威风凛凛地驶出了红星轧钢厂的大门。引擎轰鸣,车轮卷起一阵尘土,李瑞意气风发地朝着小院的方向疾驰而去。夏日的热风扑面而来,此刻却只让他感到无比的痛快和自由。

错乱漏章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