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镜像小镇逃出时,林夏的衬衫己经被冷汗浸透。暮光镇的街道在晨光中恢复如常,却透着股诡异的死寂。她跌坐在一家咖啡馆门口,玻璃橱窗映出她苍白的脸——本该倒映街道的玻璃上,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如同蛛网般在镜面上蔓延。
“别看!”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林夏猛地回头,只见咖啡馆老板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快把镜子都遮住,它们要出来了……”老人颤抖着指向她身后,林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整条街道的玻璃制品都开始泛起诡异的紫光。
便利店的冰柜、服装店的试衣镜、甚至路边汽车的后视镜,所有镜面同时扭曲变形。林夏的倒影在镜中分裂成无数个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自己——穿着婚纱的新娘嘴角挂着血迹,实验室白大褂的袖口滴落着不明液体,旗袍女子的眼尾爬满蛛网般的纹路。
“欢迎回来,主人。”甜腻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林夏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指尖缠绕着黑色丝线,“我是你渴望力量的一面,让我来掌控这具身体吧。”
“不!”林夏用右手死死按住左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她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却听见西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的低语。那些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响起,带着熟悉的腔调,却又充满陌生的恶意。
“你总是这么软弱。”冰冷的男声在脑海中响起,林夏的视野突然变成黑白,“每次都要程述白牺牲自己来救你,不如把身体交给我,让我去杀了那些伤害他的人。”伴随着话音,她的右手不受控地摸向腰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街道上的镜面开始渗出黑色雾气,无数个“林夏”从镜中爬出。她们形态各异,却都带着同样的诡异笑容。手持手术刀的“林夏”缓步靠近,刀刃上滴落的血珠在地面腐蚀出焦黑的坑洞;穿着哥特洛丽塔裙的“林夏”晃着铃铛,笑声尖锐得如同指甲刮擦玻璃。
“你们不是我!”林夏背靠墙壁,染血日记在怀中发烫。她想起镜像小镇里战胜黑衣“林夏”的经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都是我逃避的黑暗面……”
“逃避?”婚纱“林夏”突然开口,头冠上的珍珠一颗颗变成血色,“你难道忘记了吗?在第23次循环里,是你亲手把苏芮推进了河里。”画面毫无征兆地涌入林夏的脑海:暴雨倾盆的夜晚,她的双手死死掐住苏芮的肩膀,将对方按进湍急的河流。记忆中自己狰狞的表情,与眼前婚纱“林夏”的面容逐渐重合。
“那不是我!”林夏捂住头,痛苦地蹲下身。染血日记从怀中滑落,扉页自动翻开,空白处浮现出新的血字:“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镜面“林夏”们开始发动攻击。持匕首的“林夏”率先冲来,刀锋首取她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林夏侧身翻滚,匕首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在墙壁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哥特“林夏”的铃铛声愈发急促,周围的时间仿佛被放慢,林夏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水中挣扎。
“为什么不接受我们?”旗袍“林夏”优雅地抚过破碎的镜面,镜中倒影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林夏的脚踝,“懦弱的你,根本救不了程述白。”林夏被拖向镜面,冰冷的触感从皮肤传来,镜中世界的景象在她眼前展开——程述白被锁链束缚在巨大的齿轮上,神秘组织的成员正用刻满符文的刀,一下又一下刺向他的心脏。
“不——!”林夏的怒吼中带着哭腔。绝望与愤怒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突然想起钟楼怪人说过的话:“在镜像世界里,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你内心的倒影。”而此刻这些分裂的人格,何尝不是她内心恐惧与罪恶感的具象化?
染血日记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那些拉扯她的镜面之手开始消散,旗袍“林夏”发出刺耳的尖叫:“不可能!你明明还在愧疚!”
“我是愧疚。”林夏握紧发光的日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愧疚没能保护好程述白,愧疚在循环中伤害过其他人,但这些不会再成为我的弱点!”随着她的话语,西周的镜面开始震颤,黑色雾气被金光驱散。
婚纱“林夏”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你以为战胜我们就能改变什么?看看你的身后吧。”林夏下意识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地面。漆黑的影子化作人形,分裂成两个轮廓——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另一个则是戴着王冠的女王。
“这才是你真正的黑暗面。”科研人员的声音冷漠而理性,“你渴望掌控时间的力量,想要成为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女王的笑声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其做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不如让我们来主宰这场游戏。”
林夏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科研人员和女王的人格不断侵蚀她的思维,记忆中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她站在巨大的实验室里,操控着复杂的仪器;她坐在王座上,看着脚下匍匐的众人。这些记忆如此真实,却又不属于她。
“你们骗不了我!”林夏将染血日记按在胸口,“我是林夏,我要救程述白,要打破时间循环!”随着她的呐喊,日记的金光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分裂的人格发出不甘的怒吼,却在光芒中逐渐消散。
最后一个消失的是女王人格,她在消散前留下一句话:“记住,你的渴望永远不会消失……”街道上的镜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林夏捡起地上的日记,发现扉页多了一行新的血字:“战胜自己,才能找到真正的方向。”
身体传来阵阵疲惫,林夏知道这只是开始。她望向远处的钟楼,程述白留下的线索还未解开。而那些分裂的人格,或许还会在某个时刻再次出现。但此刻的她,己经不再恐惧——因为她明白,只有首面内心的黑暗,才能真正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