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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切断的瞬间，天枢会所顶层那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室内每一个人的脸。
凝重、决绝、疲惫，还有一丝……新生。
凌夜站在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流淌，却无法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激起半分波澜。他那句通过数据洪流发出的宣战，既是宣告旧时代的结束，也是拉开新战争的序幕。
他知道，敌人会来。
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到了。”萧晚萤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面前的全息屏幕上，代表着那十二辆黑色磁悬浮车的红点，己经停在了天枢会所的主入口外，组成了一个优雅而致命的半月形包围圈。
“不是北条重工的制式部队。”北条刹那走到窗边，她的电子眼在飞速扫描和分析着那些车辆的型号，“车体采用了最新的‘幽灵’涂层，可以最大限度地吸收雷达和红外探测。底盘的能量悬浮系统……是军用级别的改装品。车里的人，是专业人士。”
沈清微则快步走到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试图接管大楼的安防系统。“不行，外部网络被一道无法破解的‘艺术签名’给锁死了，我进不去。”她秀眉紧蹙，第一次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感到了棘手。
“艺术签名……”凌夜咀嚼着这个词，他知道，这是“画师”的风格。
一个将杀戮和破坏，视为艺术创作的疯子。
“所有人，准备战斗。”凌夜下达了第一个作为团队核心的指令。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突击，并未发生。
没有爆炸，没有枪声，甚至连警报都没有再次响起。那十二辆黑色的幽灵车，只是静静地停在楼下，如同十二尊沉默的墓碑。
但一种更为诡异的压迫感，却开始弥漫开来。
首先，是灯光。
天枢会所内那模拟着星空、充满了科技感的柔和灯光，突然开始变幻。它们不再是舒适的白色或蓝色，而是变成了一种由深紫、暗红和惨绿构成的、极不协调的色调。光线以一种怪异的、非匀速的节奏闪烁着，仿佛一个喝醉了的灯光师在随意操控，轻易地就摧毁了这栋建筑原本的优雅和宁静，代之以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邪典般的诡异氛围。
紧接着，是声音。
会所内那播放着轻柔背景音乐的环绕式音响系统，突然切换了曲目。一首古典的、充满了悲怆和宿命感的华尔兹舞曲，悠扬地响起。乐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与那怪异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正在上演的、通往地狱的舞会。
“他在做什么？”萧晚萤感到了强烈的不安，“这不像攻击，更像是一场……变态的舞台剧。”
“他在‘布景’。”凌夜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对这个‘舞台’的所有权。他在告诉我们，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将由他来‘导演’。”
话音未落，沈清微面前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警告。
“警报！天枢会所的智能温控系统被接管！空气循环模式被篡改！”
室内的温度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下降，短短十几秒内，就从舒适的24摄氏度，降到了接近冰点的5摄氏度。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画师”的表演，还远未结束。
萧晚萤的个人终端，突然疯狂地响起。无数条加密通讯请求，从她家族集团的各个部门涌了进来。
她接通了第一条，是她家族集团的首席财务官，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
“大小姐！不好了！我们集团的股票，正在遭到一股不明力量的疯狂做空！对方的攻击算法……太诡异了！它不是在计算，而像是在……跳舞！我们的防御系统完全无法预测它的下一步！”
萧晚萤立刻切断通讯，接通了第二条。
“大小姐！我们旗下所有媒体平台的头版头条，都被强制替换成了一副……一幅画！”信息部的主管声音发颤，“那是一副描绘世界末日的油画，下面还署着您的名字！现在整个网络都炸了，都在说萧氏集团要发起一场恐怖袭击！”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如潮水般涌来。
金融、媒体、能源……萧氏家族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正在被一种“艺术化”的方式，进行着精准而优雅的解构。
“画师”没有动用一枪一弹，却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将萧晚萤这位“数据的女王”，逼入了内外交困的绝境。他攻击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根基，她的骄傲，她的王国。
这是一种比物理毁灭，更残忍的心理战。
“混蛋！”萧晚萤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眼中满是怒火和无力。她第一次发现，自己那庞大的商业帝国，在真正的顶层力量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别被他牵着鼻子走。”凌夜走到她身边，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声音冷静得可怕，“他就是要让你愤怒，让你恐惧，让你自乱阵脚。”
他闭上眼睛，再次将自己的意识，探入了天枢会所那己经变得混乱不堪的数据网络中。
这一次，他不再去管那些表象的攻击。他要找的，是那个“导演”本人。
他“闻”到了。
在所有混乱的数据流背后，都有一股统一的、充满了自负与表演欲的“气味”。那气味，不像“钟表匠”那样冰冷死寂，而是充满了生命力和一种艺术家般的、神经质的激情。
他正陶醉在自己的“创作”之中。
“找到了。”凌夜的意识，锁定了一道隐藏得最深、作为所有攻击指令源头的核心信号。
他发现，“画师”的“艺术签名”，虽然华丽而复杂，但也正因为过于追求“美感”和“戏剧性”，导致其代码结构中，存在着大量非必要的、冗余的“装饰性”部分。
这些“装饰”，在追求极致效率的黑客看来，全是破绽。
“天机，”凌夜在心中呼唤，“分析对方代码的情感模式，找到他最‘得意’、最‘自负’的那个节点。”
“分析中……”天机迅速给出了反馈，“锁定目标。对方在控制灯光和音乐的‘舞台渲染’模块中，情感投入度最高。该模块的优先级，甚至被设定在了物理安防之上。”
果然是个自恋的疯子。
凌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没有去硬碰硬地攻击对方的核心，而是将自己那混乱的、充满了“痛苦”的神经信号，像一根最刁钻的毒针，精准地刺向了那个被“画师”视为最完美杰作的“舞台渲染”模块。
他不是要摧毁它，而是要……弄脏它。
瞬间，正在上演着悲怆华尔兹的背景音乐，突然“滋啦”一声，变成了一段刺耳的、充满了死亡金属风格的重型摇滚。
而那原本诡异闪烁的灯光，也瞬间变成了夜总会般俗气的、五颜六色的旋转彩灯。
整个天枢会所顶层，在这一刻，从一个通往地狱的剧院，变成了一个品味低俗的乡村迪厅。
“画师”那完美的、优雅的“艺术品”，被凌夜用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狠狠地泼上了一盆狗血。
远在城市另一端的某个秘密据点。
那个穿着手工西装、面容俊美的“画师”，看着屏幕上那俗不可耐的景象，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艺术家般的愤怒。
而就在这一刻，天枢会所内，那被“画师”锁死的系统，出现了短暂的、0.1秒的控制权真空。
“就是现在！”沈清微和萧晚萤同时抓住了这个机会，她们的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了残影，瞬间夺回了安防和通讯系统的部分权限。
“外部通讯己恢复！”
“防火墙己重新构建！”
“很好。”凌夜睁开眼睛，他知道，他们赢得了第一回合的喘息之机。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未放松。
因为他知道，一个被激怒的艺术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那个“画师”冰冷而优雅的、却又带着一丝压抑怒火的声音，通过会所的广播响了起来。
“有趣。你弄脏了我的画布，幽灵。”
“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下一笔……”
“会画在哪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
一声与之前所有攻击都截然不同的、沉闷的巨响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那面巨大的、足以抵挡火箭弹攻击的落地窗上，正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如同子弹打中的白点。
紧接着，以那个白点为中心，无数道裂痕，并非杂乱无章地爆开，而是以一种极其优美的、如同冰花或蛛网般的、充满了艺术感的形态，瞬间蔓延了整片玻璃。
“咔嚓——”
在裂痕蔓延到极致的那一刻，整面落地窗，如同被精心切割过的钻石，无声地、优雅地，向着室内，轰然倒塌。
呼啸的夜风，裹挟着冰冷的酸雨，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十二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天而降的死神，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曾经的窗边。
物理攻击，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