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那具挂在剑上的“化野菱理”。
海涅瞳孔微缩,心底涌起一丝不安。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长枪,警惕地盯着对方:“你……”
不等他进一步质问,青年忽然收回目光,将酒壶随意地放到一旁,抬起眼眸,直视着海涅。
“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他的语气平淡而自然,仿佛在询问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感觉还有改进空间吧。“
海涅的指节微微泛白,长枪的枪尖直指着对方,声音冷硬:“这就是你所谓的前来吊唁?”
“什么叫‘你做得怎么样’?”他的情绪已然压制不住,怒火在胸膛里翻腾,“你所谓的不允许玷污吊唁,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他并非单纯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愤怒,这种事在魔术师的世界中已经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小事了,他愤怒更是因为一种近乎羞辱的感觉——被欺瞒的羞辱。
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亡者,因此也给予了他相应的尊敬。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这一切显得滑稽可笑。
“——?”
面对海涅的质问,邢清酤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
“不是,哥们,本人都同意了。”他随意地摊了摊手,“这也不算羞辱当事人啊?”
海涅的眼神微微一滞。
……本人同意了?他微微皱眉,压下心头的不安与愤怒,再度仔细地审视那具挂在剑上的“尸体”。
的确,那确实是“化野菱理”的外貌,无论是肤色、发丝,甚至是她衣物上的褶皱,都没有任何破绽——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海涅的目光落在她的衣物上,凝视了几秒后,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细节——这些布料的纹理,有着炼金嬗变残留的痕迹。
他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青年。
邢清酤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不也是玩炼金术的嘛,怎么样?我的手艺还算不错吧?”
“……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海涅指了指剑上的“化野菱理”,声音微微低沉,“是炼金术的产物?”
“看不出来吗?”邢清酤耸了耸肩,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虽然三要素中我主要研究灵魂的构成,但对肉体的研究也略有涉猎。”
他抬起手指,随意地指向那具“尸体”。
“其实只要做个能唬人的壳子就好了,里面的器官完全没有对应功能的。”他随口解释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道炼金术的实验题,“毕竟从细胞开始复刻还是有点太难为我了,就几分钟时间,我也没办法做得多细致。”
海涅沉默了一瞬,再次看向那具“尸体”。
即便已经知道了真相,那栩栩如生的质感仍让人难以忽视。这东西,与真正的尸体几乎无异。
他本以为自己的炼金术造诣已然相当不错,但眼前的造物……他自问,自己恐怕做不出来。
“……哦,对了,其实有参考爱因兹贝伦家的技术,不过其实体态没有复刻得很完美。”邢清酤摸了摸下巴,语气随意,“毕竟对方是女性,我没有在这种地方窥私的打算。”
他顿了顿,随后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微微歪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觉得呢?”
海涅的目光落在那具刚刚构成的人偶上,神情复杂。
“说实话,这种炼金术……”他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和我所学的炼金术,完全是两种体系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犹豫和些许无可奈何的钦佩。作为矿石科出身的炼金术师,他很清楚物质转化的复杂性,但眼前这具人偶……它的构造复杂度已经远超出了他的认知,给他足够的时间尚且无法做到同样的事,更何况……
“很简单的啊。”邢清酤的语气依旧平淡,“构体的主要元素无非就是碳、氢、氧、氮,这些东西可以说随处可取,”他说着,伸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握,指尖残存的魔力微微闪烁,“至于骨骼所需的钙,我从大理石雕像上取了些现成的。至于颜色……因为红色只是单纯的上色,我也不需要用铁来模拟血红蛋白之类的东西……”
海涅听得眉头紧锁。
“等一下……”他下意识抬起手,像是想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这些……对,您说的这些理论上是可行的,我能理解,但……”
他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那具人偶上。
“……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完成这种程度的炼金术构造,真的可能做到吗?”
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
邢清酤听了这话,微微偏过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瞬,而后随口答道:
“还行吧,也不算太难。”
他语气随意,甚至带着些不以为意的意味,随后微微一笑:“虽然在精细操作上还是比不上肯尼斯,但其他方面还是比他强一点的。”
“……”
海涅一时无言。
原本他以为,对方可能是提前准备好了这具身体,毕竟这种程度的炼金术,若是事先布置好术式,提前进行材料处理,那倒还在合理范围之内。
但现在看来……
……这种技术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家系的秘传流传下去,正如他自己所言,参考了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造人技术。如果说只是提前准备好的造物,那还说得过去——
——但若是邢清酤真的在刚刚那两三分钟之内完成了这一切……
海涅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他虽然不算是个擅长政治的魔术师,但也绝对不是个死板的骑士。若是在矿石科里真的出现了这种水准的人物,自己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换而言之,对方之前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能力。
但现在……他却很明显地在高调宣扬自己的存在感,甚至还以“埃尔梅罗”的身份前来。
这不太对劲。
自己明明只是来寻找修复刻印的方法,为什么总感觉要被卷进某些不必要的事件中了?
海涅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青年,沉默片刻后,试探性地问道:
“那……您打算怎么办?”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里已经下意识带上了几分尊敬,连措辞都换成了敬语。
他不想再继续纠结刚才的炼金术话题了,他有种直觉,如果再深究下去,自己迟早会被牵扯进某种麻烦里。于是他很快调整了话题,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局势。
“嗯?没有必要吧。”邢清酤随意地回答, “反正明天一早总会有人看见的,这个点大家都还在睡觉吧。”
海涅一愣,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