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泉底的暗流裹挟着细碎星砂,将林寒的衣袍割出无数裂口。他屏息下沉,锈剑"晦明"在手中泛起幽蓝冷光,剑尖触及渡劫舟龙骨时,沉睡三百年的咒文骤然苏醒。青铜色的龙脊上,密密麻麻的妖文如蛇群游动,每一道裂痕都渗出暗金色的液体——那是沧溟当年封印魔主时留下的心头血。
"坎位七寸,剑挑天枢!"璇玑的传音混着冰魄寒气刺入耳膜。林寒星纹暴涨,潮生剑意第二十三重"龙脊断浪"应声而出。剑气触及龙骨的刹那,整片水域沸腾如煮,八具鲛人尸骸突然睁眼,腐烂的指尖凝出与青璃同源的孔雀咒印。
月无瑕的焦尾琴在泉畔炸响裂帛之音。她十指鲜血淋漓,琴弦却死死缠住试图破水而出的青铜傀儡——那些傀儡的面容正逐渐凝成在场众人的模样。小暖蜷缩在沐灵儿撑开的冰魄结界内,青铜镜映出她额间妖纹的异变:"月姐姐……龙骨在吃我的血……"
"坚持住!"沐灵儿将蓬莱秘药拍入她后心,断箫搅动水流凝成漩涡。某个刻着潮生阁密文的玉匣自漩涡中心浮出,匣盖弹开的瞬间,赤霄癫狂的笑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双生圣体归位,魔主重临!"
青璃的玉笙突然变调。她踏着青鸾俯冲入水,妖火顺着孔雀翎烧向龙骨。林寒的剑气应激横扫,却在触及她后背时骤然偏移——三百年前的沧溟虚影正透过青璃的眼睛凝视着他。
"你终究下不了手。"青璃唇角溢血,指尖妖丹青光暴涨,"就像当年慕沧舟对沧溟……"
龙骨裂缝中喷出的血雾凝成往生镜。镜中呈现的并非幻象,而是真实的三百年前——沧溟跪坐在渡劫舟甲板,将半枚妖丹剖给昏迷的慕沧舟。青年剑修眉心泛起的星纹,竟与林寒腕间印记如出一辙。
"看清楚了吗?"青璃的玉笙抵住林寒咽喉,妖火映亮她与月无瑕交叠的倒影,"你继承的不止是潮生剑意,还有慕沧舟未斩尽的情劫!"
镜面突然炸裂。真正的慕沧舟独臂劈开水面,摇光剑气贯穿赤霄残魂:"休要胡言!"他袖中滑落的酒壶碎片却暴露了真相——残片上刻着的"沧溟"二字,正与青璃腰间玉珏同源。
月无瑕的琴音戛然而止。妖丹脱离掌控浮向龙骨,焦尾琴尾的青铜组件自动拆解,与龙骨缺口严丝合扣。整片水域开始坍缩,泉眼化作旋涡将众人卷入渡劫舟最深处的密室。
密室内悬浮着纵横十九道的星砂棋盘,棋子皆用鲛人泪凝成。青璃的孔雀翎扫过棋枰,三百枚棋子同时映出沧溟与慕沧舟对弈的场景。当最后一枚黑子落下时,密室西壁浮现血色批注:"情劫无解,双生同殒。"
"这是沧溟留下的生死局。"璇玑的冰魄剑冻住试图移动的棋子,"弈错一步,整艘渡劫舟都会湮灭。"
林寒的锈剑挑起星砂,潮生剑意自发推演棋路。星纹触及黑子时,神识突然坠入幻境——青衣少女攥着他的剑刃,眉眼与月无瑕重叠:"师兄,这一子你让是不让?"
真实的剑气劈开幻象,却见青璃己将白子按在天元位。棋盘应声翻转,密室地面裂开深渊,九根缠满符咒的青铜柱缓缓升起——每根柱上都拴着具太虚宗弟子的尸骸,面容鲜活如生。
陆昭的惊叫打破死寂。某根铜柱上缚着的,赫然是他失踪多年的师尊清虚子。尸身心口插着柄熟悉的佩剑——剑柄七星纹与慕沧舟的摇光剑同出一脉。
"原来如此……"沐灵儿抚过柱上刻痕,"三百年前太虚宗所谓'诛魔',实为清除异己。"
青璃的玉笙突然炸响悲音。妖火顺着青铜柱焚烧,尸骸化作星砂凝成沧溟最后的残影:"情劫是假,贪念是真。师兄,你骗得世人好苦……"
慕沧舟的独臂剑气轰然溃散。他踉跄跪地,空荡袖口露出腕间暗藏的孔雀咒印——与青璃妖丹上的纹路严丝合扣。真相如碧落泉水倒灌,冲垮了坚守二十年的道心。
林寒的锈剑抵住青璃后心,星纹却缠向月无瑕手腕:"这局棋,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是又如何?"青璃扯下面纱,与月无瑕完全相同的脸庞泛起讥讽,"从你接过'晦明'剑那刻起,便是这千年棋局的棋子。"
子夜的碧落泉彻底干涸。小暖跪在龟裂的泉床上,青铜镜映出她额间完整的孔雀纹。龙骨碎片自发拼合成渡劫舟虚影,桅杆上悬浮的《万妖谱》哗啦翻动,停留在"情劫篇"末章:"以星砂为烬,祭双生归尘。"
璇玑的冰魄剑阵护住众人撤离时,青璃独坐残棋前抚笙。最后一缕妖火焚尽棋局,她望着林寒轻笑:"下次见面,你我便是死敌。"
潮生阁废墟深处,新炼的傀儡睁开猩红竖瞳。青铜面具下与慕沧舟别无二致的面容抬起右手,掌心星纹与林寒同频闪烁。地宫石壁上,血写的谶语正在凝固:"泉枯棋未尽,星陨劫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