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第八次升起时,摇光峰顶的护山大阵己如风中残烛。璇玑跪在观星台上,冰魄剑插入龟裂的阵纹,寒霜顺着剑身蔓延至指尖。她看着掌心浮现的孔雀咒印——那是三日前修复地脉时染上的妖毒,此刻正如活物般啃噬经脉。
"兑位阵旗全毁!"陆昭的嘶吼混着骨裂声传来。东南角阵眼处,七名弟子正被青铜根系拖入地缝。最末的少年死死攥着半截阵旗,指节在妖火中碳化发黑:"师姐…补旗……"
璇玑的剑诀凝在半空。冰魄剑气穿透少年胸膛的刹那,霜花自创口蔓延,将他与青铜根系一同封入冰棺。这是今日第七次亲手斩杀同门,剑柄上凝结的血痂硌得掌心发疼。
渡劫舟的青铜桅杆刺破云层时,整片苍穹响起龙吟般的哀鸣。青璃赤足立在星纹旗下,孔雀翎扫过之处,血月迸发的红光竟在甲板凝成沧溟抚琴的虚影。她俯瞰着太虚宗山门,目光落在摇光殿废墟间那道染血的剑痕上——林寒的锈剑"晦明"倒插在焦土中,剑脊倒映着天穹扭曲的星轨。
"林道友这柄剑,倒是比慕沧舟的摇光更称手。"她指尖妖火点燃魂晶,三百具青铜棺椁应声开启。沉睡的潮生阁精锐踏着尸傀残躯列阵,手中骨杖刻满与太虚宗同源的符咒。
月无瑕的焦尾琴在废墟深处迸出裂帛之音。她徒手扯断染血的琴弦,金丝缠住失控的星纹:"醒过来!小暖还需要你……"
林寒的瞳孔被咒印染成幽蓝。剑气应激暴起,潮生剑意第三十二重"破劫"的余威撕开地脉,却在触及青铜棺椁时骤然溃散——那些嵌在棺椁表面的太虚弟子魂魄,正哀嚎着化作怨气屏障。
沐灵儿立在蓬莱云舟残骸上,鲛绡裙摆浸透冰魄寒气凝成的霜花。她将最后一块蓬莱镜碎片按在眉心,神识穿透血色苍穹:渡劫舟底舱内,小暖被青铜锁链悬在魂晶熔炉之上,额间妖纹正将沧溟遗骸的怨气渡入炉心。每当炉火升腾,太虚宗某处阵眼便传来崩塌的轰鸣。
"东北艮位!"她捏碎传音玉简,碧蓝灵光却瞬间被血雾吞噬。九头妖鸟的虚影掠过甲板,利爪撕开的不是鲛绡,而是深埋心底的蓬莱旧事——师尊将她推入洗髓池时,池底沉着的数十具鲛人尸骸突然睁眼。
璇玑的冰魄剑阵在此刻完成第九转。极寒之气冻结整座摇光峰,却封不住地脉深处翻涌的血泉。陆昭率死士冲入棺阵,七星剑劈在青铜根系上的刹那,剑锋竟被突然浮现的慕沧舟虚影徒手捏碎。
"师尊……"年轻剑修跪倒在地,看着虚影额间与自己同源的星纹。那道三百年前的剑气穿透胸膛时,他忽然想起入门时慕沧舟的教诲:"太虚剑道,当以苍生为念。"
林寒的锈剑在悲鸣中寸寸碎裂。幽蓝剑魄离鞘的刹那,孔雀咒印爬满半边脸庞,妖火顺着星纹烧向灵台。月无瑕的焦尾琴弦尽数崩断,染血的指尖按在他心口:"别被执念吞噬!"
妖丹青光穿透血雾,映出渔村旧景——小暖蹲在潮头穿贝壳风铃,朝阳将她鬓角的绒毛染成淡金。鮟鱇鱼灯笼搁在礁石旁,浅蓝绸缎上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
剑魄突然凝滞。潮生剑意突破至第三十三重"无痕",星砂不再化作青龙,而是凝成万千鮟鱇鱼灯笼虚影。柔和的蓝光漫过战场,被青铜根系缠绕的太虚弟子魂魄竟停止哀嚎,在光影中渐次消散。
"以情入剑……"青璃抚过心口新生的剑痕,那里正与林寒腕间咒印共鸣渗血,"慕沧舟做不到的事,你倒是……"
渡劫舟突然剧烈倾斜。沧溟的残魂自星纹旗浮现,苍白手掌穿透青璃后背,将半枚妖丹生生剜出:"等了百年,终是等到双生圣体重归!"
黎明前的黑暗吞没了血月。璇玑的冰魄剑阵彻底崩碎,沐灵儿倚着蓬莱镜残骸昏迷不醒。陆昭跪在师尊残剑前,掌心攥着的命牌正化作星砂流逝。
月无瑕在废墟深处找到焦尾琴残片,琴尾嵌着的星砂泛着孔雀翎冷光。当她试图拨动仅存的琴弦时,奏出的却是沧溟消散前最后的叹息。林寒的锈剑插在渡劫舟残骸上,剑脊裂痕中嵌着半枚妖丹碎片——青光流转的纹路,与青璃坠落血池前的笑靥如出一辙。
千里外的无妄海上,重组的渡劫舟正在升起新帆。小暖遗落的青铜镜碎片突然亮起,沧溟的残魂在镜中睁眼,指尖抚过与青璃完全相同的脸庞。镜面倒映的深海之下,数百具鲛人尸骸正缓缓浮起,额间皆刻着太虚宗失传的禁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