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魂灵悬在帅帐穹顶,看着少年在羊皮地图前剧烈咳嗽,鲜血溅在标注鞑靼营帐的朱砂点上,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他本就未愈的箭伤因连日操劳渗出脓血,却仍攥着炭笔在图纸上勾勒火器草图,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发颤:"老林!你看看这破身体!早知道该在江南养足了伤再北上!" 他突然踹翻脚边的药碗,陶瓷碎裂声惊得帐外亲兵齐齐转身,"你当年要是多练些武,我至于连劈柴都能闪着腰?"
西北的风沙卷着硝石味灌进帐内,他对着我附魂的玉佩龇牙咧嘴:"混蛋老林!早点在皇帝面前哭穷多好!非要等贾府那群老东西跳出来恶心人!" 骂着骂着,却又伸手轻轻玉佩纹路,像是在安抚什么,"黛玉在宫里要是受了委屈...... 老子把你家祖坟都刨了!" 这话让我魂灵一颤,却见他突然剧烈呛咳,不得不扶住桌沿喘气,眼底却燃着比篝火更炽烈的光 —— 那是为了早日归京、为妹妹出气的执念。
千里之外的御书房内,皇帝捏着加急奏章笑得首拍大腿。"重伤初愈还研究火器?这混小子是想把自己累死在西北?" 他指尖划过 "改良神火飞鸦" 的字迹,忽然收敛笑意,对着我的画像低声呢喃,"林如海啊,你这义子比你疯癫十倍,却也难得忠勇......" 朱笔落下 "不急,平安郡主在宫里很安全" 时,墨迹比往常浓了三分,"能干又懂事的臣子,朕怎么舍得让他早死?西北的仗打完,还有江南的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呢!"
坤宁宫内,皇后端着茶盏看贾母跪在金砖上发抖,鬓边金步摇随笑声轻颤。"哀家听说,贾家最近在传平安郡主的婚讯?" 她漫不经心拨弄着护甲,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宗室女眷,"西北那位林大人啊,最近火气可大了 —— 听说他新制的火器能轰平半座山呢。" 贾母膝头早己被金砖硌得青紫,却不敢抬头,只听见皇后轻笑:"林家人的事,贾家还是少管为妙。" 殿外的雪光映得她惨白的脸愈发狰狞,而宗室女眷们交头接耳的嗤笑,如针尖般扎进她干涸的心田。
帅帐内,少年看着皇帝回信突然笑出声,却又对着虚空撇嘴:"老林你看!皇帝都让我别急!早听我的抱皇帝大腿多好!" 他摸向腰间玉佩,语气却软下来,"玉儿在宫里有皇后护着...... 可老子就是放心不下。" 忽然又暴躁地扯乱头发,"学文的偏要搞工科!这破火药用硫磺还是硝石?" 图纸被拍在案上,震得烛火明灭不定,"都怪你!死老林!林家祖宅要是被我烧了,你可别从棺材里爬出来骂我!"
仪鸾殿内,黛玉展开兄长新送来的信,眼角还沾着泪痕,却在看到 "再敢哭鼻子,哥哥回来打你屁股" 的字迹时破涕为笑。食盒里的糖蒸酥酪还带着体温,她指尖抚过信末歪歪扭扭的涂鸦 —— 那是少年用炭笔描的自己骑马模样,虽丑却透着股狠劲。"哥哥莫急,我每日跟着公主学骑射," 她提笔时眼底星光流转,"若有人再敢嚼舌根,妹妹便用你送的弩箭射穿他的舌头。"
深夜的帅帐里,少年终于抵不住困意,却在合上眼的刹那又猛然睁眼。"老林!你说我要是真烧了祖宅......" 他对着玉佩嘟嘟囔囔,"算了,等我回去先把贾府烧了!" 话音未落,己歪头睡去,手里还攥着黛玉的回信。我凝望着他眉间未褪的焦虑,忽然觉得这异世而来的灵魂,比我更懂如何用荒诞与疯癫守护珍视之人。
当晨雾漫过营垒,少年又抱着图纸冲进兵器坊,咳嗽声混着锻造声此起彼伏。我悬在他头顶,看阳光爬上他发间新添的银丝,听他对着工匠大吼 "再慢就把你们丢进火药桶",忽然懂得:他骂的虽是我,藏在那些粗话里的,却是对这个世界最深的孤独与温柔。而我,虽为幽冥孤魂,却有幸见证这场用骂声与火光编织的归心之旅 —— 它终将穿过层层烽烟,照亮林家兄妹重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