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
武大轻手轻脚给吴月娘盖好小腹,摸出了房门。
顺道经过孟玉楼(孟春)的厢房时,他蹲着听了会儿墙角,一无所获。
回到家里又补了一觉。
早上起来时正碰到武松还没走。
当即拿出增益气血的食物,叫上对方一起吃了。
“没想到大哥还懂食补之道!”
闻言,武大笑了笑,看着人高马大的武松道:“兄弟天生异相,气血之浑厚,世间少有,吃些粗食淡酒,便能增精益气。
为兄这底子差了点,若不补一些精肉,拳脚无力,武道也难得寸进!”
一听这话。
武松顿时沉默了,眼中泛起一阵愧色。
他一路走来,都是自家哥哥护持,从小吃百家奶水长大,没冷着、饿着过。
倒是自家哥哥,明明只比自己大不了一轮,身材、相貌,却都遭受了岁月摧残。
他不禁感叹道:“我们兄弟是一母同胞,若是没有武松,哥哥或许早不是这般光景…兄弟对不住你!”
说着,他纳头便拜。
武大立马将其扶起,“兄弟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既是一母同胞,那便不应分你我。
况且,如今你我苦尽甘来,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不可生分了!”
刚说完这话。
院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即一个小厮探出头来,恭敬道:“武大官人有礼,我家主人命我送来东头南二排院子的房契和钥匙,请您过目!”
说着,他恭敬奉上手中契子。
武大立马上前接过,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钱给那小厮。
笑道:“劳烦她挂心了,快回去禀报吧!”
等小厮走后,武大拿着房契和钥匙,塞到武松手中。
“兄弟,这是你的婚宅!”
“也在紫石街,东头,离这里不过百步的距离,我们来往也方便!”
武松一愣。
“哥哥,这,使不得——”
但话没说完,便被武大威严地打断,“在外你是都头,但在家里,是我兄弟,父母不在,为兄便当得长辈,为二郎你置办一些家业,不是天经地义?”
“哥哥…”
武松眼眶微红,饶是铁打的汉子,心中也不禁软了下来。
回来几天,又是安排工作,又是帮着张罗婚事,现在连家业也置办了…
得兄如此,此生何求!
他只是心中默念,有自己在的一天,便要护大哥周全。
又是一番推心置腹,才聊到衙门的事。
“哥哥,小弟正要给你说,那几个军汉,乃是东平府军,兵马都监董平的麾下,来此说是找什么人。
我本还想多扣留几日,但孟知县不允,己经放了!”
‘果不出所料!’
武大当即眉头一挑,这些人果是来追查前两个教头死因的。
幸好自己没留下什么痕迹,尸体早就烧得干干净净。
没有孟知县的配合,他们就算是大宋第一提刑官,也查不出线索来。
他并没在意,当下又问起来了卷宗的事情,“那我让你查的,关于阴符教的卷宗,有眉目吗?”
“小弟也正是为了此事,才未按时上值,在此等哥哥一同到衙门去。”
“哦?莫非有什么线索?”
武大稍稍沉眉,“此事复杂,我们在路上详说!”
“好!”
两人一同去了衙门。
武大也在这个过程中,知晓了其中的曲折。
原来,衙门卷宗中关于阴符教的记录,不下十处,久远者,甚至可追溯到神宗时期。
但所有案子,均被压下,递交了东平府。
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所以在武松刚查看这些东西时,孟知县便察觉了。
与他一番沟通,知道大致缘由后,才让武大去详谈。
到了衙门后院。
所有差役、大小官吏都去了前厅。
只有孟知县坐在那里,老神在在,手中拿着一本册子,不知在翻阅什么。
见武大他们进来。
脸上立马浮现笑意。
“武大官人,久违了!”
“….知县相公说笑,咱们昨日中午才见过!”武大微微拱手。
“呃…”孟知县有些尴尬地捋了捋长须,“你看我这记性,呵呵!”
说罢,他冲着武松挥了挥手。
“让本县和你兄长单独聊聊吧!”
武松微愣,下意识看向自家大哥。
武大只是默默颔首。
“就依大人所言!”
前者这才离开。
见状,孟知县感叹一声,“你武家也算是发迹了,有你这样一位善于藏拙的大哥,又有二郎这般英雄人物!
只是,以二郎这般手段,任一小小都头,未免屈才,若能投身边军,或许更有一番所为啊!”
武大淡淡一笑。
“常言道,家贫长子走险,次子走稳,我武家没有根基,与其让二郎去博那虚无缥缈的远大前程,还不如留在阳谷,开枝散叶!”
“哈哈!”
孟知县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当即起身拉住武大的手,“老夫也是这个意思,芸儿能与二郎安安稳稳,便是我那大哥在天有灵!”
说罢,他带着武大进了后院一间偏房。
刚一进去。
就有一股刺鼻的霉味传来。
房间内,左右各有一排木架,上面整整齐齐摞着一叠叠册子。
“这些都是衙门的卷宗,从神宗时期遗留下来的也在。”
孟知县自顾自说着,抽出一本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黄皮册子。
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武大,“你要查的阴符教在京东路存在多年,光是在阳谷地区,涉及到的案子都不少,历任县官也都上报了,但结果却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其中一例,是我来阳谷第二年经办的。
我还记得,那年天大旱,城东缺水,几家佃户们因为堰水发生了争斗,过程中失手打死了一个男子。
我当时初来乍到,按照大宋律例,将出手那人判处绞刑,其余从者三人为杖责一百。
本以为此事就这样了了,但不曾想到,当日来了一群逆教教徒,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那死去佃户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并且,此人死而复生后,连夜杀了参与争斗的主犯西人,以及他们的亲眷,一共十一人,随后,他带着这十一具尸体,消失无影。
我听闻后,即刻派人搜捕此贼,首到三个月后,在阳溪发现了他的尸体。
整个人失去双目,全身精血枯竭,整个人己经是皮包着骨…”
一边听着孟知县的描述,武大一边翻看手中的卷宗,目光越发凝重。
不多时,他合上册子。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