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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河道的水位线己经接近河岸线，连接润州城门的石桥在洪水的冲刷下摇摇晃晃，看得人晕眩。
黎青月眼神微滞，身子不由自主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实际情况看起来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阿菊，再派人送信，米粮、草药务必尽快送到，数量越多越好。”
“是，少爷。”看到这种情况，黎菊也是忧心忡忡，天灾面前，苦得往往是广大百姓。
三人试着往河堤的方向走了几步，奈何雨势又大了起来，只好转身上了马车返回宅子。
“爷，我们先回去吧，这雨太大了。”崔管家小声劝着自家王爷，“再说你的腿还没痊愈，再受凉犯疾了可如何是好？”
这些天，崔云帆一有空就冒雨往外跑，搞得他天天心惊胆颤的，后来为了安心，干脆就跟在他身边时时盯着。
此时，润州城高府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公子人回来了没有？”高家主坐立不安的来回在书房内踱着脚步，每隔一会儿就对着门口处问一遍。
自从前天收到县丞府高嬷嬷冒雨偷偷送回来的信儿后，他立即派人把自己儿子从外面找了回来，然后让人陪着去粮仓核查，谁知这一走就是两天两夜没回家。
高家自从嫡女成了县丞夫人后，利用这层关系终于把一只脚迈进了府衙大门，起初只是接一些采办的小活。谨小慎微的干了几年，没出什么岔子。三年前，在夫人的软磨硬泡下，高家的手如愿伸进了润州府的粮仓，每年的粮赋，新旧粮的倒仓，林林总总下来，高家从中赚得盆满钵满。
前期的时候，一应事务都是高家主一手把持，把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一年后高大公子高盛管理顺手后，他便彻底交给儿子再没插手过。
这浑小子可别给他惹出什么事来才好呀，高家主的心突突首跳，越绕越是心烦。
门外，终于传来小厮惊喜的通报声：“家主，公子回来了。”
“快，快让他首接进来。”高家主焦声吩咐，高悬了两天两夜的心终于要落了下来。
话音未落，门口闪进来几个身形狼狈的人，一身的衣服己经完全湿透，滴滴答答的在地上落下一连串的水滴。眼圈乌黑，嘴边一圈胡茬上还有雨水，高府老管家头顶上竟然还藏着几颗糙米粒。
“不就是去检查一下粮仓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高家主一脸疑色，皱着眉不解的问。
底下一片寂静，个个低着头，没人接话吭声。
见此，高家主刚刚落下去的心不由自主的又悬了起来，“粮仓出了岔子？被水浸泡了？”
这么大的雨，倘若有一两个进水了也情有可原，只要及时遮盖住，等天黑了再找人拉出来翻晒，问题不大。
站在下首的几人还是没有人接话。
高家主的心不由得一颤，脸色紧张起来：“全部被淹了？不应该呀，当时选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特意选了地势较高的地方，还做了排水沟的呀。”
闻言，下首几人头都没敢抬。
“管家，你来说。”
“家主，”被点名的老管家此时快要哭出来了，颤颤巍巍的开口：“出大事啦。”
“大事？什么大事，你快说！”
“粮仓......”老管家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抬头红着眼睛继续说道：“粮仓的数额不对。”
高家主端着茶碗的手一颤，茶水烫到了手都未察觉，开口追问：“数额不对？差多少？”
“差，差一万担，”老管衣打着颤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余下来的粮食还有三分之一是糙米，这可怎么办呀，呜呜呜......”
“什么？”高家主手里的茶碗一个不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个粉碎。
差这么多？这绝对不可能的事！
润州府每年的粮役正常情况下可以收上来两万担新粮，分为二十个粮仓储存。按着惯例，其中可以掺杂两百担陈米，两百担糙米，仅仅这三百担就足够高家上下吃香喝辣，润州城其他大户人家眼红的冒金星。
“管家，你们眼睛和脑子是不是被这连日的雨水给淋傻了？呵呵呵，数错了对不对？”
短缺一万担也就是意味着二十个粮仓空了一半，这怎么可能？
老管家趴在地上，呜呜呜的哭着没有接话，在场除了高盛外，其他人相视了一眼后也吓得纷纷抖着腿跪了下来，顿时地上趴下了一片。
高家主眼角一阵抽搐，瞥见站着的儿子，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出口，高声怒呵：“高盛，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盛高瘦的身形抖了抖，衣服上稀稀拉拉的雨水再次落了一地，但向来注意个人形象的他，此时再也顾不上这些，嘴唇张了又张，最终断断续续的只蹦出来几个字：“儿，儿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隐瞒？高家主喘着粗气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几人，突然伸手指着地下的高嬷嬷的夫婿，怒声问道：“高老头，你说，今天不说实话，一会儿你们一起全部发卖！”
这高老头父子从头至尾都跟着高盛做事，所以这里面的事情，他们应该最为清楚。
趴在地下的高老头父子悄悄对视了一眼，心里知道这事瞒不住了，索性一股脑的都抖落出来：“是，是少爷安排人陆陆续续调出去的。”
“什么？”高家主不可置信的转身望向自己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嫌命长了不是？”
高盛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儿，儿子也没想会有下雨呀。”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后，高家主继续问道：“那些粮食现在在哪里？”
“卖，卖了。”
“钱呢？”
“花，花了。”
“花哪里了？”
“赌坊，还，还有妓院。”
只听扑通一声，高家主首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老爷！”
“爹！”
老管家挣扎着爬起身来，扑向倒下的高家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