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学子们陆续进入各书院备考来年春闱,汴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到处充斥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冯月瑶最近也重新拿起了书卷,好多年未曾坐下来好好读过几页书的她,看得那叫一个费劲,
书撕了几本,茶碗摔了几套后,被小环苦苦按住了手:“小姐,小姐,你可不能再动手了,这是咱府最后两套,今儿你再砸了,又得拿银子去买。”
整个汴京城有头有脸,有些门路的府上都知道这位县主除了名头只得了这套小二进的宅子再无其他,好在她脑子够灵活,在最受宠的那几年悄悄变卖长辈给的赏赐,购入了两间小铺子,靠租金勉强维持现在的体面。
只是很多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呦,妹妹这是转性子,改走才女路线了?”
话音未落,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撞开,房顶的灰尘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随即一道人影摇摇晃晃踏进了屋。
“大少爷?你这是又去哪里喝酒整宿未归?”待看清来人,小环惊讶的叫出声,眸子不安的看向冯月瑶。
冯家人向来秉承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优良”传统,尤其这位大少爷最甚。
“哟,你这小丫头这么关心爷?是不是想跟爷回府?要不爷勉为其难的收你入门如何?”
一双长年被酒色侵蚀的浑浊不清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小环,更是趁她上茶的功夫,出其不意的摸上了她的小手。
“大,大少爷请自重。”小环吓得白了脸色,如逃避什么洪水猛兽般趔趄着身子退到冯月瑶身后。
“呵,自重?”冯大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嗤笑一声,“这县主府还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大哥,”冯月瑶涨红着脸,十指深深插进掌心仍不自知,寒声问道:“你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
“呦,妹妹此言差矣,”冯大少端起茶碗悠哉得喝了口茶,浑浊的眸子看向坐在上首的妹妹:“没事我就不能过来看你吗?你可是我的亲妹妹呦。”
他着重在亲妹妹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得小环一阵作呕,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心里只求他少来霍霍县主府就不错了,还能奢望这个口中说的好听,但次次空手来,次次不空而回的能有几分真心?
冯月瑶也深知自己家里人都是什么德性,如座完美无瑕的尼塑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任他说出花来,就是不搭腔。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只闻冯大少粗重的喘息声。
“咳,”最终还是有求于人的冯大少败下阵来,只见他轻咳一声,哑声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话说,这将近年关,哥哥手头有些紧,妹妹能不能接济一二......”
“我没有。”话未说完,便被冯月瑶冷冷打断。
“哥哥保证等我有钱,一准第一时间给你送过来......”
“我没有。”他的话,连语气语调都分毫未差的再一次被打断。
“你,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冯大少气得眼睛瞪得滚圆,抄起桌上的茶碗就想往地上扔去。
“你扔,这是府上最后一套茶碗,再碎了的话,你下次过来就干坐着。”冯月瑶冷冷的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你......”冯大少僵着身子,最终还是没胆子把手里抓着的茶碗扔出去,慢慢放下了举起来的胳膊,转瞬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
“妹妹,算哥求你了,再接济哥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哥是真遇到困难了,我,我如果不还钱,他们就要打断我的腿......”
偷偷抬眼看到坐在上首巍然不动的冯月瑶,暗自咬牙右手两指捏住大腿内侧的,狠狠一扭,疼得眼泪瞬间飙了出来:“呜呜呜,求妹妹可怜可怜哥哥吧,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上门来呀。”
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不积极求进想办法谋生,整天花天酒地的到处装大爷,吃喝嫖赌,现在兜不住了才想到她。
看着眼前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兄长,冯月瑶心中涌起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这就是她的娘家人,靠不住不说还时不时过来打秋风的娘家人。
“我救你,谁又来救救我?你自己摸着良心算算,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走了多少银子?次次都保证是最后一次,可是哪回不是没过几个月又上门?”
“我......”冯大少被怼得哑口无言,哭都哭不下去了,一对眼珠子转了转,接着嚎道:“你可是我亲妹妹呀,你不能不管我是不是?如果连你都指望不上了,那我,我也不活了!”
“那你就去死!”冯月瑶冷冷的打断他:“你死了大家反而能过上清静日子,总比被你拖累的全家喝西北风强。”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好狠得心!”冯大少眼中喷火的瞪着她,在外面受气,连到了这里还要受气不成?
“哼,”冯月瑶冷哼一声,气得浑身发抖,眼眶了起来:“我狠心?你说这话不觉得伤心肝吗?这么多年,你自己说,除了隔三差五的来我这里要银子,你可曾关心过我一分?啊?”
“但凡你们为我着想半分,我的婚事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还没着落,你看看这满汴京城有几个?”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她的脸上滚落,小环红着眼眶轻抚上她的后背,默默的为她顺气。
婚事?对,林公子!冯大少灵光一闪,顿时计上心来,猛然间抬着头,梗着脖子叫道:“你就说给不给吧?如果不给的话,我立马去书院找林公子要,想必他舍得给我这个未来大舅哥花几个钱,嘿嘿......”
“你,你敢!”冯月瑶浑身一颤,震惊的心神俱裂,她和林公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这要是让他真找上门去,他们俩的事情还会有以后?
“我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了,他想娶到你还不得先过我这一关,现在不讨好我,休想有以后......对了,他不是送你好些值钱的首饰?”
半炷香后,冯大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县主府,而冯月瑶被气得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