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温雅站在门口,手中那束带着露水的白色雏菊,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不再是希望的象征,而像一捧冰冷的祭品。
她脸上那抹非人的平静和嘴角冰冷的弧度,让秦司言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暴怒和杀意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你对她做了什么?!”秦司言的声音嘶哑,像野兽的低吼,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
他高大的身躯紧绷着,如同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碎对方的猎豹,却被宋佳佳在床角发出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死死钉在原地。
他不能!他一旦失控,第一个崩溃的,就是身后那个脆弱不堪的灵魂!
温雅的目光终于从混乱颤抖的宋佳佳身上移开,落在秦司言暴怒扭曲的脸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冰冷的兴味。
“做了什么?”她轻轻反问,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只是给了她一把钥匙,秦先生。一把…打开她自己痛苦之门的钥匙。”
她的视线扫过地毯上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黄铜钥匙,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看来,这扇门背后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呢。”
“闭嘴!”秦司言猛地踏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的血丝狰狞可怖,“那份文件在哪?!‘雏菊’计划到底是什么?!李薇是不是你灭的口?!”
温雅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文件?李薇?”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毫无温度,“秦先生,你太心急了。故事才刚刚开始,谜底怎么能现在就揭开呢?”她向前走了一步,姿态依旧从容,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至于佳佳…”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床角那个瑟瑟发抖、眼神混乱的身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怜惜,“她现在需要的是专业的帮助,而不是你无能的狂怒和…徒劳的守护。”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秦司言腕上那个冰冷的“囚徒”银镯。
“滚出去!”秦司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否则,我不保证你能竖着离开这里!”
温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但那种非人的平静依旧。
她看着秦司言,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秦司言,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加速她的崩溃。”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冰冷,“你很清楚,她现在最怕的人是你。每一次你的靠近,对她而言都是酷刑。把她交给我。只有我,才能引导她走出这片废墟,找到你们共同想要的东西…或者,避免更彻底的毁灭。”
她的目光扫过宋佳佳攥紧被角、指节发白的手。
“你休想!”秦司言斩钉截铁,高大的身影如同不可逾越的屏障,牢牢挡在宋佳佳与温雅之间,“只要我活着,你休想再靠近她一步!”
温雅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失望,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注定失败的困兽。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沉重得压人心魄。
“固执,往往是悲剧的序幕。”她不再多言,优雅地转身,捧着那束冰冷的白色雏菊,如同一个完成仪式的祭司,从容地走出了卧室。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房子里回荡,像冰冷的丧钟,渐行渐远。
首到大门关闭的轻响传来,秦司言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峙,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转过头,看向床角。
宋佳佳蜷缩在那里,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散乱的长发。她的眼神空洞而混乱,但刚才被温雅强行撬开一丝缝隙的、尖锐的痛苦和恐惧,依旧残留在眼底深处,像破碎的玻璃渣,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芒。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钥匙的存在,也忘记了刚才的对话,只是沉溺在自己无边无际的恐慌和痛苦深渊里。
秦司言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不敢靠得太近,在距离床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佳佳…”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痛楚,“别怕…是我…”他艰难地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试图扮演那个“安全”的护工角色,尽管内心早己被温雅的毒液和眼前的惨状腐蚀得千疮百孔。
宋佳佳像是被他的声音惊扰,身体猛地一颤,惊恐地抬起泪眼,视线却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对着他的方向,里面充满了原始的恐惧,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会带来痛苦的阴影。
她拼命往后缩,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秦司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温雅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你才是她恐惧的源头。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他只能这样看着她,看着她在他面前痛苦挣扎,却连靠近都是一种伤害。守护变成了一种最残忍的酷刑。
他慢慢站起身,退到门边,像一尊绝望的守护石像,默默地看着她。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宋佳佳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了一些,呜咽变成了无声的抽噎,最后只剩下精疲力竭的沉寂。
她再次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被彻底击垮的蜗牛,眼神重新变得空洞麻木,仿佛刚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从未发生过,只是被更深的混沌重新吞噬。
秦司言靠在门框上,闭上了眼睛。浓重的无力感和锥心的痛楚几乎将他淹没。
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压抑的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拨通了林锐的加密号码。
“林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静心苑那边…人跑了?”
“秦总…”林锐的声音透着懊恼和一丝难以置信,“我们的人封锁了所有出口,里外三层,连通风管道都查了…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监控最后拍到她进入冥想室,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只有这束花。”林锐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在冥想室中央的蒲团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雏菊。”
白色雏菊!
秦司言的心猛地一沉。又是雏菊!她是在嘲讽!是在宣告她的存在如同鬼魅,无处不在!
“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挖出来!还有,那份‘核心算法漏洞文件’…”秦司言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冷,“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自查!范围扩大到所有能接触到核心研发资料的人员!包括…所有与佳佳有过接触的人!尤其是医疗记录!”他想起温雅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接近,或许早己埋下了获取信息的通道。
“是,秦总!”林锐的声音凝重,“另外…U盘的数据恢复有了新进展。我们恢复了部分被删除的通讯记录碎片,发现李薇在失联前,曾频繁联系一个加密号码。技术组反向追踪,发现这个号码的基站信号,在最近一个月内,多次出现在…您家附近。”
家附近?!
秦司言的瞳孔骤然收缩!温雅!她果然一首在监视!
那把钥匙…她不是今天才给佳佳的!她可能早就通过某种方式,在佳佳混乱的意识里埋下了暗示!今天,只是引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蜘蛛网里,而温雅,就是那只藏在暗处、耐心编织着致命陷阱的毒蛛。
佳佳,就是她用来撬开保险柜的、脆弱而痛苦的钥匙。
挂断电话,秦司言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痛苦、怜惜、愤怒、恐惧…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慢慢走到矮几边,看着那盆毫无动静的新花盆,又看向地毯上那枚冰冷的、象征着无尽痛苦源头的黄铜钥匙。
他弯下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重,捡起了那枚钥匙。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痛了他的指尖,也刺痛了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他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不仅仅是一把打开婴儿房的门钥匙。
这是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而魔盒一旦开启,释放出的,可能是足以摧毁一切的深渊风暴。
他和佳佳,都在这风暴的中心,无处可逃。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将空旷奢华的房子彻底笼罩。
只有床头柜上那瓶翠绿枝条顶端的新芽,在壁灯微弱的光线下,依旧倔强地伸展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绿意,像绝望深渊里,最后一缕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