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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裹挟着戈壁深处的寒气，将砂砾磨成细碎的刀刃，在汉军营地掀起遮天蔽日的黄幕。霍去病斜倚在牛皮战车上，玄色披风下渗出的血渍早己凝固成暗紫色硬块，苍白的指节死死攥住青铜车轼，青筋在皮肤下突突跳动。远处传来的匈奴战鼓声混着胡笳悲鸣，像毒蛇般钻进他发着高热的头颅。
“将军！您的高热己持续三日，末将恳请即刻撤军回营！” 副将卫青单膝跪地，铁手套上还沾着清晨探敌时的霜雪，望着霍去病干裂渗血的嘴唇，眼中满是焦灼。
“撤军？” 霍去病猛地呛出一口血沫，暗红的痕迹溅在玄色战袍上，如同一朵妖冶的曼陀罗。他勉力撑起身子，染血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当年我八百骑夜袭皋兰山，饮马祁连山，如今十万大军在手，却要因我一人折了锐气？传令下去，全军列雁行阵，待匈奴骑兵近身，以强弩破之！” 沙哑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北风，惊得辕门外的战马都不安地刨蹄。
匈奴骑兵的黑幡如潮水漫过山脊时，霍去病突然扯开裹着肋下箭伤的绷带。暗红血痂崩裂的瞬间，血腥味混着草药气息在空气中炸开。他将染血的布条甩向空中，目光扫过阵前将士：“记住！我们身后是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是未央宫的汉家旌旗！” 长枪首指敌阵，枪缨在风中猎猎作响，“匈奴不退，我们便战至最后一人！” 汉军的战鼓如春雷炸响，马蹄踏碎匈奴的箭雨，箭矢破空声、马嘶人喊声震得戈壁上的砂砾都在颤抖。
暮色再度浸染戈壁时，霍去病的银甲早己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他跌坐在地，看着军医捧着药碗欲言又止，突然笑出声：“张太医，你这药汤喝了半月，倒比匈奴的毒箭还难以下咽。”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血珠溅在药碗里，晕开狰狞的花纹，像极了匈奴人脸上的图腾。
阴云密布的清晨，匈奴单于亲率精锐发起总攻。霍去病挣扎着翻身上马，却被卫青死死拽住缰绳：“将军！您连握枪的力气都没了！”“放开！” 他怒目圆睁，眼中血丝密布，“我若怕死，何必将‘匈奴未灭’刻在剑上？何必将封狼居胥的誓言刻进汉家青史？” 话音未落，战马己嘶鸣着冲入敌阵，银枪划出破碎的弧光，所到之处匈奴士兵纷纷溃退。
忽然，枪尖猛地一顿。霍去病喉头腥甜翻涌，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玄鸟纹战袍。在意识涣散前，他听见亲兵哭喊着 “将军小心”，听见卫青撕心裂肺的怒吼：“快护将军回营！” 恍惚间，十八岁那年的河西走廊在眼前重现 —— 汉武帝将虎符交到他手中，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此去，望你扬我大汉国威！”
营帐内，牛油灯将太医们的影子投在牛皮帐上，像一群惊惶的飞鸟。“将军，这是西域进贡的续命丹……” 张太医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玉瓶。霍去病虚弱地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不必了…… 把地图拿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的漠北之地缓缓，那里还留着前日标注的朱砂箭头，“告诉陛下…… 末将…… 未能踏平匈奴王庭……”
窗外北风呜咽，似在为这位传奇将领奏起挽歌。当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霍去病的手指无力垂落，指向北方那片未竟的疆土，喉间溢出最后的呢喃：“匈奴…… 未灭…… 何以…… 家为……” 营帐外，汉军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回应这位少年将军永恒的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