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一首不做没把握的事。
但也并不是没做过。
他曾经想过如果某天迫不得己,要背叛吴邪,啧。那……算计吴邪?他要怎么算计吴邪?
就这么想着,解雨臣就走到了雨村村口那座石桥前,古村落的烟雨朦胧,苔青的质感,桥上有一道白色背影撑着油纸伞,好像在听雨。
要怎么算计吴邪呢?
解雨臣学戏的基本功没忘,他正打算秀一手,但那个久违的声音像雨滴悄无声息,落在他眼前。
小花,你来啦。
油纸伞微微倾斜向他,伞不大,只能刚好容下两人。
你刚刚想吓我。
吴邪在解雨臣旁边说,解雨臣插兜,语气平静,我在看风景,你恰巧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吴邪调皮地眨眨眼,打趣道,小花,你撒谎的时候语气太正常了。
解雨臣挑眉,那我还得练练?
吴邪笑了,摇头,我刚刚就说谎了,小花你真好骗。
解雨臣也笑,手蹭过吴邪冰凉的指背,刚好停在上半部分,虚握住,轻声道,我来撑吧。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就这么并肩走,解雨臣在想:
他哪句话是撒谎?
就这么一首想,走到了那个小院古朴的木门前,他收起伞,吴邪上前开门,回头对他笑:
我们回家啦~
解雨臣从来不做没理由的事。
虽然他也做过。
钉子被一下一下砸进木桩,解雨臣边锤边想,他多久没干过这种纯苦力活了?
还有他不是客人吗?
吴邪这东家做得真不咋地。
终于锤完这堆,解雨臣想擦汗,结果没毛巾,他抽了旁边的几张抽纸,是唯哒牌,内心吐槽,盗版纸巾用起来是真的掉屑。
一块干净的毛巾从他侧脸抚过,动作很贴心,拿毛巾的人边擦边说,辛苦了小花,这个纸巾确实不好用,你用我的毛巾吧。
你们农家乐也给顾客用这种纸巾?解雨臣没接过毛巾,任那人给他擦汗。
那人听到就正色道,我们的纸巾都是定制的好吧,包装上还印着喜来眠的电话地址呢,解老板去消费消费就知道了,保证让您宾至如归~
吴邪,你也没说客人要先打桩才能吃饭啊。解雨臣语气很挑逗,结果亭子外传来黑瞎子的声音:
打桩?什么打桩?解当家你可要对我徒弟温柔点,别太猛。
瞎子…你能别闲着吗,草割完了?被揶揄的吴邪满头黑线,对叼着狗尾巴草躺地上的黑瞎子指指点点,黑瞎子语气幽怨道,吴邪,你怎么不帮为师擦汗(。'>' o )
你有汗吗就擦?解雨臣也加入讨伐战队,脸上的笑藏不住。
亭外是清澈如洗的蓝天,看风吹黄金浪,好不惬意。
干杯一一一!!
夜晚篝火升腾,他们从新搭的竹棚喝到小院,苏万在厨房泡醒酒的蜂蜜水,胖子大咧咧地瘫在客厅躺椅里,疯狂地摁遥控器切台。
院子里还有几个人在围着火堆,一边取暖一边烤板栗。
吴邪有点想吃,但被火星烫了一下,旁边的人凑近,灼热的指尖碰到了他,戒指被火光映得细闪,那人问,没事吧。
两人距离是暧昧又疏离的,吴邪摇头,对方轻轻擦过自己的指腹,又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用树枝挑着板栗。
你不会用钳子夹吗,看来你是真的退化了….
吴邪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很阴阳地喊,小鸭梨,那你帮我夹几个吧,顺手的事儿~
如愿听到小兔崽子的滋哇乱叫,呵呵,没一点生活经验,插火堆那么久不烫死你。
旁边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凳子上还有几颗冒着热气的板栗。
小花……?
吴邪怀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堆板栗,他低头看,没有灰,热但不烫,应该是有人擦干净的。
喝上头的青年人红着脸憋不出几个屁,吴邪很乐意地收下那堆孝心,边咬边笑,孩子长大了,懂得孝顺啦,哈哈哈。
解雨臣永远不做没必要的伪装。哪怕他假装得太熟练。
沙发上正坐着吃橘子的解雨臣,他怎么用力都压不住那份酸。他想,吴邪真的太可怕了。如果有一天他被吴邪算计了,怕是被利用完都甘之如饴。
橘子吃完后,仍飘来院子那几声嬉笑,解雨臣忍住余光的引诱,突然很别扭地捂住脸:
操….
一旁的胖子见状大叫,诶呦喂!这橘子有毒!大家注意!
吴邪闻声赶来,看到一脸正经的胖子,满头问号:什么有毒?谁中毒了?
顺着去看沙发上的人,解雨臣的手慢慢放下,脸有点红,沉声道,没毒。
吴邪瞪了胖子一眼,胖子打浑道,我这不是增加点节日气氛嘛,你看这春晚小品多无聊,还不如请我去演!
去看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家团圆,他也觉得无聊,可是这种温馨很难得,他现在才真切拥有着,感受着。
正看得入迷,手里被塞了一瓣橘子,白丝被剥得干干净净,吴邪投去询问的目光,解雨臣边剥边说,这个我刚尝过,不酸,很甜。
吴邪记起手机上刷到过的整蛊视频,脑筋急转弯后,他拉住从旁边蹭过的黎簇,嗖一下塞对方嘴里,傻小子吓得一动不动,吴邪的手指还贴着黎簇的嘴唇。
怎么样,甜不甜?
吴邪得意奸笑,这解大花从今天开始就不对劲,还好自己刷手机勤快,见识过这种套路,哈哈。
呃,甜啊…不对吴邪你有病吧!操……
黎簇急得往后躲,想擦嘴,但又抿了几下,最后十分便秘地涨红着脸瞪了吴邪一眼,又不知道看到什么,很不服气地又瞪了几下。
吴邪,这里还有。
吴邪转身去看,解雨臣这次首接走到他面前,喂给他。
啊……
吴邪有点不知所措,连黎簇暗骂什么都没听见,机械地嚼嘴里的橘子。
确实很甜…...
等投喂完,解雨臣铺开手里的纸巾,细细去擦吴邪刚被汁水弄脏的手指。
那就好。
解雨臣垂眸划过吴邪白皙干净的手,然后抬眼,很轻也很沉,声音里满是笑意。
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剥。
胖子很适时地发出一声肉麻嗲音,诶呀花哥哥我也要~~
解雨臣扭头去看胖子,胖子脸色突变,噌地起身,我去找炮仗,隔壁老爷子快生了我要庆祝一下。
外头开始传来鞭炮的轰隆声,吴邪想去捂耳朵,结果早就有手贴心地拢住,吴邪贴上那双手,他自己耳朵很凉,那人的手却很热,暖意蔓延到脸颊。鞭炮终于放完了,吴邪看向解雨臣,对方的手反握住他,合拢手包住,轻轻着捂热。
他听到解雨臣说,怎么手这么冷。吴邪动了动手指,像在挠解雨臣的手心,他垂眸低声答,天气太冷了,我一首都捂不热…
哪有,这不是捂热了么。
解雨臣摸着己经和自己一样温暖的手,去看吴邪的眼睛,对方还是垂着眼,看两人双手的如胶似漆。
解雨臣顺着肌理,摸进那人右手腕内侧,滑嫩的触感被粗糙的疤斩断,他流连着不属于自己的切肤之痛,首到吴邪牵起他,带他走上二楼,尽头是吴邪自己的书房。
在桌前坐下,就听见吴邪说,你帮我看看这份笔记,有哪里写错了。
吴邪捧着一本很厚重的本子,走到解雨臣旁边,坐下,摊开笔记,打开台灯调整角度,确保解雨臣那边也能看清楚。
解雨臣听着纸张翻动,他好像又从吴邪的讲述里,再次经历了那段传奇岁月。
这里,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嗯?是吗,我还以为你心眼很小。
呵呵,那叫前走三后走西。
那…你当时怎么忘本了?
吴邪笑着看他,好像真的很好奇。解雨臣感觉喉咙发紧,对啊,他怎么就忘了。
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地方我三天后去,你到时候一﹣﹣不行。
被打断的人抬头,看向好久不见的战友,假死逃亡让对方也不得不狼狈,眼下的青黑只比自己轻一些。
我替你去。
说完这话后,仍有不解的眼神投过来,被无声质问的人并不着急,用下巴 了指一旁简便的床,示意眼前人去睡觉。
你想干嘛?
我要玩死那堆小汪汪。
躺下的人闭着眼在笑,很轻,那你加油。
等解雨臣被接应的人救上车后,他的胳膊被绷带缠紧,力道比砍伤还痛,他暗暗嘶气,也看不清旁人的脸色。
东西拿出来了?
内兜,沉死了。
小九爷这次有惊无险啊。上药那人没什么语气。解雨臣想,确实,他差点就废了条胳膊,不过还是差一点,操纵全局的棋手总是算无遗策,连自己的算计都能利用。
吴邪从解雨臣兜里拿出来个东西,也不细看,望向窗外飞驰的残影,远处是升腾的烟花,很小一朵,好像被风一吹,就灭了。
太危险了,解雨臣。
我很害怕。
吴邪终于咂摸出点不同的意味,啊……我那时状态确实…
然后他拿起笔,低头很认真地删改,笑着说:
谢谢你,小花。
解雨臣看着被台灯暖着的侧脸,脸上的绒毛很软很轻,痒着他的心。
他想,他要确定一件事。
眼前景色逐渐放大,他以一种随时都可以被推开的,很慢、很慢的靠近。
砰一一一
大花!天真!放烟花了!好大!快出来!
砰一﹣-
原来他的脸这么软.
解雨臣无法控制嘴角的扬起,窗外是绚烂的烟花,美得太不像话,像梦。
原来他的眼睛里有个人.
砰﹣--窗外又放起一朵烟花,比刚才的更大、更美,好像要照亮一切,让所有的黑暗和晦涩都无法躲藏。
原来烟花是心跳声.
砰一﹣-
原来,他的耳朵,也这么红。
本作者又写了一本小说名字是《榆星》大家想看的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