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时的压抑迫使他在重获自由时喘着粗气,他想躺下缓口气,奈何双手被铁链拉起无法放下。
若是身子放松垂下,便会扯到胳膊和肩膀上的伤口。
所以,尽管他十分难受,却还是不能卸去力气放松下来。
萧冥站得不远,两人仅有一臂的距离。萧顺在短暂的咳嗽和喘息后,意识到萧冥在最后一刻收了手,他不认为萧冥是心软了。
他的儿子他最是了解,萧冥骨子里带着凉薄,要说绝情,这个儿子比着他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冥放手也就意味着自己还要继续被折磨,永无止境的折磨!
萧顺面目狰狞,不甘心的回瞪过去。
萧冥呈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他。
的确,他们有着无法否认的关系,他曾经痛恨自己有一个冷血狠心的父亲,一次次被失望淹没,叫的每一声父皇都带着不愿。
后来便也习惯了,这里没有一丁点家的温馨,好在他的确有一个不错的身份,他借着这个身份不断往上爬。
现在,他成了一国之君,手握大权,终于能毫无顾忌的站在父皇面前。
有些事情他不会再纠结了,这段无法否认的父子关系也不会再激起他任何情绪。
如果说曾经萧冥叫他“父皇”,难受的是萧冥。那么如今再叫“父皇”,难受的便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的萧顺。
儿子是当朝皇帝,身为他的父亲,却连最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多么讽刺啊!
察觉到萧冥的动作,他顾不上多想,身体止不住的颤栗,不由得害怕起来。
原是他看到萧冥正站在一排排刑具前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听我说,父子没有隔夜仇,你如今得到了一切,我也不计较你对我做的这些事,今后我便安心退位,你仍是北越的皇,可好?”
萧顺声音带着丝丝颤意,希望这些话能让萧冥放过他,起码先离开这间密室。
萧冥好似没听见般,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刑具。绳索,长鞭,夹棍,烙铁……最后萧冥的目光停伫在烙铁前。
萧顺自然注意到了,那烙铁烫在身上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再遭受一遍。
正当他想着要如何劝告萧冥放了自己时,看到他从炭火中拿起烧红的烙铁。
“萧……阿冥。”萧顺缓缓道。
听到他这么叫自己,萧冥动作微微一滞。
这个情绪被萧顺察觉到,他心下惊喜,觉得有希望,于是趁热打铁道,“阿冥,我愿意退位,你放我出去,我们还是父子,我也能把这些年欠你的好都补上。”
萧顺在说这些话时,萧冥己经拿起了烙铁,他见状慌了神,不由得加快了语速。
话说完时,萧冥手持烙铁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阿……阿冥,我说的都会做到,你先…把它放下。”
他紧张的浑身发抖,汗如雨下,头发胡乱粘在脸颊上,模样十分狼狈。
萧冥盯着他看了良久才终于出声,“父皇……”
他声音极低的唤他,萧顺眼底闪过逃过一劫的庆幸。
还没来得及高兴,萧冥又道,“您上次唤朕阿冥,是七年前派朕去金麟为质……”
“在那之前,您总是看朕不顺眼,没给过好脸色,在那之后,朕远赴金麟换来北越片刻安宁,却遭受皇兄的无端刺杀和您的明知而不作为。”
萧冥说话时异常平静,对待此事,他不会再有愤恨。
“过往种种,父皇以为都能弥补吗?”
对于萧冥说的这些,萧顺甚至记不太清了。
什么没给他好脸色,什么皇兄无端的刺杀……他不觉得自己是不合格的父亲,储位之争,少不了你死我活,身为君主,为北越争取更辽阔的疆域,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如今他摸不清萧冥是何想法,只得先顺着他的话说。待他出去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只要阿冥相信我,我一定会弥补给你。”萧顺急切的做着“保证”,铁链被大力扯着。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内安静的吓人。萧冥反复端详着烧红的烙铁,一言不发。
萧顺以为他动容了,殊不知萧冥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父皇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被关在密室中的不止有父皇,还有自己那两位皇兄。
这么久以来,父皇从未过问一句。哪怕是问一句他们如今如何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受过的苦,弥补?更是无稽之谈。
萧冥将手缓缓往前移,烙铁散发的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
萧顺仰着头使劲往后躲,可铁链只能伸这么长,他退无可退了。
好在萧冥没有继续往前,他再次恳求道,“阿冥你…你先放了我…先放了我。”
恐惧让他顾不上其他,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
看着父皇如今这副样子,萧冥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微挑的眉梢带着逗弄,心中不带一点怜悯,仿佛终于能为幼时的自己报了仇。
烙铁慢慢向下移,停留在萧顺左胸口前,还在进行小幅度的移动,似是在寻找一个最佳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