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云初这边的温暖祥和,陆行止的处境就惨得多。
循着记忆的路线,陆行止在破败的出租屋门前站定,还未进去里面就闻到一股冲天刺鼻的酒味,以及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呜咽。
是养母李兰在哭。
从前,陆行止对李兰的感情很复杂,李兰会偶尔在陆大强打他时护着他。
那几乎是陆行止童年中的唯一救赎。
他曾经把李兰看作生命中唯一的亲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妈妈从这个家中逃脱,当时小小年纪的陆行止满脑袋都是,等他长大就好了,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带妈妈脱离苦海,靠自已养活妈妈,带着妈妈过上好日子!
其中有数次机会,陆行止拿了家里所有的钱,想趁着陆大强不在时和李兰偷跑。
但李兰总是一边哭诉,一边离不开。
她抱怨着李大强人如何如何虐待她,可当离开的机会真正到来时,她却又一次次退缩。
最后的结果总是偷跑未遂被发现,陆大打陆行止。
有时陆行止不仅要挨自已的打,当陆大强打李兰时他还会护着李兰,同时挨了属于李兰的那份打。
这就是陆行止的童年,充斥着暴力和啼哭。
此刻,陆行止站在门前,静默半晌,这才缓缓推开门。
屋里的场景一如从前,酗酒狂躁的陆大强,倒在地上呜咽哭泣的李兰。
李兰的哭声引起陆大强反感,他拎着酒瓶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李兰,
“臭,哭哭哭,就知道哭!”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看你还怎么哭!”
说着就举起拳头抡向李兰,几下重击在室内回响。
往常,陆行止看到这种场景一定会上前护住李兰,从而陆大强的暴打对象变成了陆行止。
但这一次,陆行止冷冷的看了眼两人,忽略了李兰求救的目光,径直往自已房间走去。
是说房间其实也不尽然,充其量是一个不足三十平方的杂物间,里面放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充当卧室,东西还都是陆行止自已攒钱买的。
正当他走到门口时,一个酒瓶子直直朝他扔过来。
砰——
啤酒瓶从陆行止的脑门滑落,在他的脚边四分五裂。
“小兔崽子,谁让你进屋了?赶紧滚过来跪着!”
陆大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行止的眉眼彻底冷下,他依言转身,看向陆大强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闭嘴。”
一股骇人的气势自他身上迸发,陆大强竟不禁心头一抖,
“你、你还敢顶嘴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陆行止没再搭理他,径直开门朝室内走去。
待陆行止的背影消失,那压迫感的气势才渐渐消散。
陆大强在门外骂骂咧咧,直把陆行止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屋里陆行止竭力克制着情绪,拿惯了手术刀的右手却蠢蠢欲动。
又乒呤乓啷吵到十一点,陆大强和李兰才回屋睡去。
凌晨两点,陆行止睁开眼睛。
房子不隔音,陆大强的鼾声透过房间清晰无比的传进他的耳中,他保持着平躺姿势静默听了一会儿。
确认那两人睡的正香,陆行止起身,穿戴整齐的出了门。
二十小时营业便利店。
叮铃——挂在门上的风铃轻响。
店员照例道,“您好,欢迎光临。”
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走进店里,宽大的鸭舌帽遮住他的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颚线清晰分明。
少年径直走向里面,没一会儿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
“多少钱。”
冷冽暗哑的声音在店员耳边响起,此情此景,不禁让店员后背发凉,
“十、十五。”
陆行止付了钱拿上水果刀出门。
刀柄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动,锋利的刀刃时不时划过肌肤,陆行止却丝毫不怕,反而心情很好的扬了扬唇。
虽然手感和他常用的那把手术刀天差地别,但总体来说还不错,至少......削人皮肉不成问题。
陆行止回到出租屋,推开陆大强和李兰的房门,四周都是漆黑,借着映照的月光,两张熟睡的脸庞映入眼底。
少年直挺的身形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两人对此毫无所觉。
片刻,在那安详的睡颜上,一道银色的刀锋一闪而过。
翌日。
一声惨叫打破宁静的早晨。
“啊——!我的手!”
陆大强举着无知无觉的手惨叫,“我感觉不到我的手,我手腕断了!”
李兰吓的从梦中惊醒,猛地爬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陆大强反手用没断的那只手扇了她一巴掌,“什么怎么了?老子手断了,快带老子去医院!”
李兰捂着脸畏畏缩缩起身,“知、知道了。”
陆大强手脚没有知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酗酒成疾,早就得了痛风,到这个年纪没截肢都算好的。
另一边,陆行止来到学校。
A中是一所贵族学校,能在这里读书的学生都非富即贵,陆行止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他是因为成绩优异,被学校破格录取。
高中前两年陆行止一直在另一所高中就读,前几天才转到A中。
高三转学对学生来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无论哪一个适应不了都会对高考的结果造成极大的影响。
但陆行止不一样,他已经被全国最高学府保送了。而他之所以转学来这里,是因为接近路远。
不过上辈子的招数陆行止不打算再用。
这次他要离他们远远的,冷眼看着他们玩火自焚。
陆行止走到自已的座位坐下,班级里还没几个人到,他看了一会儿书,同学陆陆续续的到来。
叮铃叮铃——
许多学生踩着上课铃声迈入教室,其中就包括云初。
云初顺着记忆就往自已的座位走去,一抬眼看到了陆行止,作为新来的转学生,他坐在最后一排没有同桌,看起来好不孤零。
云初脚步不自觉调转。
“大小姐,你去哪?”身后苏云婉连忙问道。
“你坐回自已的位置去吧,不用管我。”云初头也不回道。
眼看着某人人影越来越近,陆行止低头眼不见为净,岂料云初直接在他身边坐下。
“喂,转学生,昨晚的题我一道没听懂,你再给我重新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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