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下午三点半,烈日下。
城乡结合部的工业园区街头空空荡荡,虽是刚入五月,天气却变得像七月般的异常炎热,可空气中却没有夏日的蝉鸣,诡异得有些让人窒息。
一个老者弯着佝偻的腰背,扛着一大袋泡沫填充物,看了看手里抄下的地址,缓步走向修车厂。
可就在他踏上铁板桥的一瞬间,背上的袋子里忽然射出许多铁针,直直穿过他的胸腹和脖颈。
可能也因为铁针穿过肌体的阻力,老者哐地一声快速向前伏地倒下,动弹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身下,血液渐渐流出,蔓延到了整个铁板桥。
他,孤零零地死在了休假中几乎无人的工业园区。
而此刻的皇甫诚并没有休假的那种闲情雅致。
他从杨路沉的话里猜测着这个“黑蜘蛛”的身份,觉得很可能就是和老哥正在查的那个犯罪智囊团有关。
上一次去老哥家因为估计老哥出事了,看得很匆忙,所以皇甫诚决定再去那里看看。
上次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启动了警报铃,没有收到警报,说明那里没有人进入过。
事隔两个月,再一次来到室内,皇甫诚开始仔细观察。
客厅茶几上留有三杯水,水已经挥发得所剩无几了,水面上也已经飘着一层淡淡的灰。
戴上手套,皇甫诚拿起水杯观察了一下。其中一个水杯上有唇纹,另两个水杯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很明显,这两个人皇甫信是认识的。
虽说皇甫诚已经能百分之九十九确定了那杯水上的唇纹是他老哥的,但他还是拓下了唇纹。
“难道老哥是去出机密任务了?”皇甫诚心想,“陶局长也不知道的任务,那肯定是京里直派的,也是有这个可能。”
这么想着,他便来到了老哥的卧室。
取下墙上的山水画,画幅背后的墙上露出了一个保险箱,正是皇甫信放他那些身份证和护照的地方。
说是“那些”,那是因为皇甫信的工作有时候是很危险的。说好听点是国安局刑侦科,说世道一些,可不就是特工吗?
为了掩饰身份,皇甫信有好几张身份证和好几本护照,所以才会放进保险箱。
可是他从未告诉过皇甫诚密码。
皇甫诚也不是没问过,没好奇过,但皇甫信都用“为了他的安全,还是不知道为好”这个理由拒绝告诉皇甫诚。
但他也没有完全不留提示,因为皇甫信曾经对他说过:“你智商不是很高吗?所有的线索都在你的视线可及范围之内,想知道就动脑筋呗!反正我是不可能主动告诉你的!”
“视线可及的范围?”皇甫诚咀嚼着皇甫信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开始仔细打量这间房间。
皇甫诚有着独特的瞬间记忆,所以他知道,这间房间里所有的物品都摆放在原本的位置。
皇甫信有轻微强迫症,所以这些东西十几年都没有挪动过位置,这里也没有清洁工帮忙打扫。
和喜欢时尚和打扮的皇甫诚不同,皇甫信很死板,所有的衣服,饰品,甚至床单被套都是一模一样地备了若干份。
皇甫信酷爱诗词,书法,喜欢收集名画。琴棋书画里唯一不在行的就是琴了!
可他的装饰柜上却放了一个扬琴模样的八音盒。
皇甫诚从未听皇甫信启动过这个八音盒,好奇心作祟,他拿起了这个八音盒,上了发条。
乐声响起,是巴赫的《玛格达莱纳小步舞曲》。
“小步舞曲?这可不是我哥喜欢的风格。”皇甫诚任由八音盒播放着,开始观察其他的物品。
八音盒右边的装饰格里放着一个红木雕花小镜框,镜框里是邵雍的画像,画像内容是山村和梅花的衬景。
这让皇甫诚想到了邵雍的诗词《山村咏怀》,这是一首很简单却很巧妙的数字诗。一到十按顺序排列,倒是很符合皇甫信追求完美吹毛求疵的个性。
再往右边一格,那是一个八卦罗盘。
房里只有这三件装饰品,皇甫诚一边听音乐继续奏响着,一边就躺在了皇甫信的床头,眼睛盯着这三件装饰品,脑中的齿轮开始不停转动着。
就在音乐停止之时,他忽然一跃而起:“我知道了!这三件摆设就是密码!”
八音盒播放的那支曲子用原文来写就是Magdalena Mi Moderato。重复了三个M,而M正是罗马数字1000,所以第一组数字是…3000?
第二组数字想必就是诗中的数字总和,也就是55。
而第三组数字,便是八卦数字的总数49。
可是,保险箱的密码是三个两位数啊?第一个明显不对。
“也许还有别的理解方式呢?”这么想着,皇甫诚又一次上满了发条。
又是两分钟过去,八音盒再一次停止播放,可皇甫诚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难道还要浪费两分钟?”皇甫诚噘嘴,然后…
“啊!难道是时间?”皇甫诚立马演算起了八音盒放完5000秒的次数,答案是25。
抱着尝试的心,皇甫诚将转盘转到了25,55,49这三个数字。
“喀!”保险箱果然被打开了!
可是看到里面的东西,皇甫诚刚刚完成破解的高兴情绪立即又被打击得低落了!
保险箱里好好地躺着皇甫信的所有身份证明,一份都没有少!
不信邪,觉得也许是老哥得到了新身份呢?
于是他查看了洗手间,查看了他的衣橱和抽屉,可是洗漱用品和衣物一样都没有少!
这只能说明皇甫信并没有去出什么机密任务,他的确是被带走了!
将一切复原,皇甫诚给陶局长发了信息:“我哥什么也没有带走,他不是自愿离开的!”
越是证明皇甫信是出事儿了,皇甫诚就越是需要一些别的什么来分散他的心思,因为这样他才不会被情绪影响,更客观地分析和推理。
也就是这时候,警局来了电话。
“城乡结合部有人报警,修车厂门口无端出现了奇怪死尸,我给你定位,那里碰头。”
“奇怪死尸?最近怎么这么多死人?”皇甫诚心想,“难道…锦城真的要变天了?”
开着车来到修车厂,皇甫诚就看见现场附近围了不少吃瓜群众。
五一放假,除了保安和值班,就剩几个拿着翻倍加班费,放弃放假的人了。
看着这围着的二十几人,应该差不多工业园区附近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吧?
“谁发现的现场?”皇甫诚走上前问。
“那边那个修车厂值班的。”小张指了指正在跟调查警员做记录的男人。
走上前,皇甫诚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便问:“能说说你怎么发现的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吗?”
“我刚刚已经跟警官说过一遍了,怎么还问?”
“他们管他们记录,我喜欢了解第一手资料。”
“哎!你们真麻烦!”那男人摇了摇头,便又从头说起。
今天因为是五一,只有他一个人当班。修车厂关门早,大约下午五点,他下班之前查看了一遍厂房之后就打算锁院门。
可他刚刚走出车间,绕到靠街的那边,就看到入口处躺着一个人。
“我以为有流浪汉在公司门口搭窝呢!可我喊了几句他也没反应。走到跟前一看,哎哟妈呀!全是血啊!你说是不是撮眉头?”
看到那么多血,那人估摸着这人也不会有气了,就直接报了警。
其他的公司这时候也差不多都要下班了,他等待警方到来的时候,路过两个隔壁公司的人。
有死人这种八卦,要不了几分钟就传遍了整个工业园区,围观的人就成了那么多,有几个大胆的还上前探过死者的脉搏,确定是死了。
“围观的人都在?”
“走了没几个,差不多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