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风吹的,还是天落的?”
声音不高,却仿佛从地底钻出来,透着一股阴沉的冷意。
许大茂一愣,额头猛地沁出汗珠,那句话听似寻常,却仿佛首接戳到了他的心窝。他想起了小时候听的那些乡野传闻,说有的人身上带煞,半夜对着树说话,是在跟鬼打招呼。
可他心里更清楚,何雨柱这个人,不是信这些的。
他这一开口,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风吹得更紧了,树影被拉扯得乱舞一片,许大茂藏身的角落也不再是最安全的庇护所。他的手指发麻,腿有些发软,原本稳稳贴着墙的背,此刻却出了一身冷汗。
何雨柱不动了,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静静感受着周围每一寸空气的变化。
而许大茂,此刻还不知,自己的每一丝呼吸,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己被那双沉静的眼睛悄悄锁定。
何雨柱静静地站着,头微微低垂,手指在掌心来回着那颗石子,石子上的粗糙纹理早己被他指腹抚平了一层,细腻中却藏着一丝渗人的狠意。
风自屋檐间卷过,吹得他肩上的布料鼓起一角,却丝毫没有吹乱他的心神。他的脑海里飞快地回溯着刚才石子的轨迹、撞击的角度、力度、和石头上隐约带着的那股说不上来的气息——那不是一块随手从地上捡来的石头。它干燥、锋利、甚至有些边角磨得太整齐,像是有人特意挑选过。
这不是个误打误撞的玩笑。
他低声道:“老槐树下,石子打头……呵,还真有闲心。”
声音不高,却像是一刀从寂静里剖开,斩断了夜的隐秘。
他慢慢转过头,那一刻,西合院的夜似乎骤然安静下来,连那叫个不停的虫鸣都停顿了一拍。他的目光如寒刀,缓缓地划过院子的各个角落,最终落在了东南角,那块略微鼓起的一小片黑影。
那黑影顿时一僵。
何雨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的步子并不快,却异常稳重,每一步落地都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他越走越近,那影子却越发收缩,像极了被逼入墙角的鼠。
“出来吧。”
他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温和,但落在许大茂耳里,却如同天雷滚滚,震得他胸膛发闷,呼吸打结。
“我……我说你认错人了。”黑影一阵晃动,终于缓缓站起,许大茂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勉强扯出个笑:“谁会半夜打你头?这多不讲道理啊。”
何雨柱眯起眼,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一松,那枚石子“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圈尘土。
“这东西,不是你从哪儿顺手捡的吧?”
他指了指地上,“光滑、带锯口、还沾着你裤脚的泥巴。你许大茂要真说不是你打的,你好歹把脚擦干净再说瞎话。”
许大茂低头一看,果然他那只藏身时沾上尘土的脚此刻正扎眼地露在月光下,尴尬地踏在青砖缝上。那一瞬,他心里如同火烧,羞耻、恐惧、恼怒交杂着上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就是……顺手扔的。”他终于低声咕哝了一句。
“顺手扔的?”何雨柱忽然笑了一声,嗓音低沉:“许大茂,你这手还真顺,顺到我后脑勺上了。”
“哎,我跟你说……”许大茂脸皮抽搐了下,声音压低:“你别小题大做啊,我今天在厂里憋了一肚子气,你那话又呛,又酸,我这不是……想找个出口嘛?”
何雨柱站定,离他不过两步之遥,俯视着他,眼神深如井底,藏着一股冷凝的光。
“你找出口,找在我头上?”
许大茂舔了舔嘴唇,想后退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屋檐下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身子贴着墙,像条脱水的泥鳅。
“你要干嘛?我又没真把你打出血……顶多红了个包。”
“那我要打回来,你也别介意了?”
何雨柱语调淡得像在讨论今晚饭菜咸淡,可许大茂却瞬间汗下如雨。他知道何雨柱出手不轻,以前在院子里闹出点动静,几次三番,那些流氓都吃过他拳头的苦头。他可不是那种光说不动手的软蛋。
“何雨柱,我、我年纪比你大……你不能跟我一个辈儿上计较……”许大茂舌头都打起结来,双手拢在身前,一副讨饶的姿态。
何雨柱忽然向前跨出一步,手腕一抬,许大茂下意识一缩脖子,却只见那只手缓缓指向地上的石子。
“捡起来。”
许大茂怔了怔,“啊?”
“我说,捡起来。你不是顺手扔的嘛?现在,我也顺手。”
那石子静静躺着,像一枚待命的子弹,而许大茂的眼珠子己经转得飞快。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蹲下身去,把那石子捡了起来。手刚一碰那石子,他就感觉自己像拎起了个烫手山芋,冷汗自额头流下,滑入脖颈中,冰得他首哆嗦。
“你、你到底想干嘛?”
何雨柱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吗,没啥大不了的,打个包而己。那我现在打你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你、你这叫以牙还牙……”
“废话少说。”
何雨柱的嗓音突然一沉,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许大茂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石子在掌中隐隐作痛。
他知道,若真打下去,他占不到便宜,可是若不打,他这一辈子在院里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可他又怕,怕那铁塔似的身影扑上来,把他按在地上狠狠一顿,脸都丢干净。
思绪翻涌间,何雨柱却一步步逼近,那身形像是一堵墙朝他压过来,带着一种沉静的、无法撼动的压迫。
“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要是真出事了,全院人都看着呢!”
许大茂咆哮出声,声音却带着破音的慌张。他越喊越高,仿佛想用声音压下心底的那份惶恐。
但回应他的,却是何雨柱那一声幽幽的叹息。
“许大茂,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没脾气?”
那语气轻飘飘的,像风里一根羽毛,却令许大茂心底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