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寒霜妩媚生,风雷意气孤身冷。冬风尽折花千树,魔女愿践百年盟。
当安小小与烟烟不怀好意地看着熙彩宫之时,另一位魔女,步子轻盈地来到了临淄,无法无天,胆大妄为。她的身旁是一名女将军,英武飒爽,两人来到城西大门处登记,身后是十人队伍。今日城西加派了众多卫士,两人依稀可以看到城门处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女将军皱着眉头,写下“南莒屈绯”。
“阿妙,你与我一同去到熙彩宫拜会主上,可好?”女将军赫然便是齐国南莒地区都尉、南莒将军屈绯,只见她身材挺拔,魁梧如汉,皮肤亦较黑。她的手似男不似女,钢骨有劲,连同她的字亦是骨气洞达。手背有数道淡淡的伤痕,脸的左右一边亦有淡淡的伤痕。
再看阿妙姑娘,摇摇头并未回答,中等身形,穿着朴实,脸色微黄,左颊竟与屈绯一样,留有一道疤痕,乍看就是一名普通的农女。
屈绯颔首,竟也许之,命部下带阿妙先去淄河街入住,自已则带着两名人手前往熙彩宫。阿妙投了客栈,房门一闭,褪去人皮面具,赫然便是之前离去的妙人儿——仙儿!
++ 齐国吞莒,置属南莒,治所莒城成齐国五都之一 ++
钟未逍与班右两人,骑着马儿来到了熙彩宫。齐剑馆武者见到竹片十分恭敬地让两人进入,钟未逍还没来得及打量此刻已被布置成的演武场,便一眼看见游离剑娄厚情正在离已十丈开外。两人并无言语交流,而是略微点了点头。
演武场上正在上演剑技比试,双方皆是黄阶大成的年轻男子。钟未逍大致听闻了今日剑道比试的要求,可以使用附魔附妖类弦器,但不允许使用符箓、咒术和结印术等武道技巧,且点到为止,禁止杀戮。钟未逍讥笑一声,这种表演性质的比剑,禁止杀戮理所应当,开放弦器的使用是为了增加战斗光彩。至于符箓等不能展现剑术修为的武道技巧,在场武者其实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消耗自身所藏。
新纪90年,静幽楼出文《骄之表·阵仙》节选:“结印术,火闻樱所创,弦元之术变化多端,结印术乃一掌握乾坤。武者为简化施术过程,平日以功法招式、弦术及咒术等技赋予手印之中,操练纯熟,致内聚精气,外展效用,以快击慢。结印谓之速,多以手印、掐诀呈现,武者不同,呈现方式不同。威能大者,双手结印,威能轻者,单手尔……”
钟未逍听周围剑手喊着“火龙剑”、“地剑”,知道了两人的来历。比剑两人又斗十数个回合终握手言和,此时场内已然火星四起,尘土飞扬。但比试结束,场面旋即恢复,他知晓附近已布置了防护型内护类法阵《封弦法阵》。
两名剑手离场之际,场外掌声阵阵,评头论足。钟未逍对这样的表演性质的比剑可没放在眼里,对他而言这是哗众取宠之举。他看到娄厚情脸色淡然,对现场的热闹置若罔闻。
正在这时,徐洛等人亦来到熙彩宫。因现场人数已两百有余,他们行事低调,倒也无人识得。刚进场,便见两名剑手邀约比剑。徐洛留意到,三块演武场都有比试,但中间这块聚集的人较多,且在四边设置了台柱。场地正南方则是熙彩宫殿,长达三十丈,北方则是后院,现由雍文艺人暂居。
林、陆二人则完全被新一轮剑手的比试给迷住了,两名剑手都是红阶初期修为,攻防之间可谓相得益彰,精彩绝伦。徐洛拉着邢值慢慢离开了主会场,他在来的路上经苏尧同意,已简单对他种下了《定弦追踪》之术——因时辰紧促——可极短距离感应。
《定弦追踪》属于气道低阶功法,目前并无同脉相承的中阶功法和高阶功法,倒是施术武者因为气道修为强弱,可追踪的范围存有区别。通常而言,气道修为属低阶的武者大多无法成功修得《定弦追踪》,即便气道修为达中阶者,也得耗费许久,方可灵活运用。
该功法是由气道低阶功法《气弦感应》改良而来,《气弦感应》乃武者必修功法,它亦有同脉相承之中阶功法、高阶功法。
徐洛现在对林、陆二人便较为放心了,尤其婷婷还有蜜寒兽在身。
收拾心情,徐洛再看眼前。左侧小场地上,比试的是两名黄阶武者,根据气芒辨别,一名黄阶初期,一名黄阶中期。黄阶初期武者年轻肤黑,手拿短剑,一寸短一寸险。黄阶中期武者是名中年人,五大三粗,两颊虬髯。邢值见到年轻者咄咄逼人,将境界高深者击得无还手之力,有些咋舌。
“中年男子不是剑手,运剑手法生疏,是个气道流派的武者。”徐洛一针见血道。果不其然,又三招中年男子弃剑认输。年轻者后撤三步,收剑入鞘,施礼承让。紧接着,又有跃跃欲试之人,上台讨教剑手。
即墨君田舸姗姗来迟。迟到,是他的特点,先王曾三令五申,于他严惩,奈何仍无奏效,故而先王一朝,待此侄终未封爵。现在的齐王见他,更是直言:器可晚成,人畏其后,汝不能成事也。田舸听闻此言,更是将迟到进行到底——王兄都暗示我继续迟到下去!后齐王册封其即墨君。
田舸今日虽修边幅,但铁灰色的胡渣历历在目,着装也是朴素,并不出奇。他进到东莱君田浭下榻的偏殿中,刚好陈同药与后者告别,见临淄武会第一副会长田舸初到,陈同药又是稍坐片刻,方告罪而去。
“夏侯渚早年亦出自齐剑阁,修习兵道剑术,今却仅派亲卫到场,无法亲至?”田舸听闻士师夏侯渚未来捧场,仅派下属宫廷卫陈琦来贺,显得有些不满。
“你向大王汇报了平原君(三王子田宥)受伤一事,今晨大王召见在都子女回宫,应该就是问这事吧,故而夏侯将军今日必须坚守宫门。”田浭将宫廷卫陈琦带来之辞转述,田舸仍是唧唧哝哝。
两人交谈之时,临淄右将吉弥也到了熙彩宫,引起了在场武者小小的轰动。前后脚的时间,高唐将军宁水章也是低调入场。宁水章很少用兵器,但他与田浭颇有交情,故而捧场。田浭携田舸出迎二位将军,宁水章和田浭略一对视,未多言语。
两大地区将军先后的到来,点燃了现场的气氛,吉、宁二人亦相谈甚欢。吉弥因柳暗花明院之事,未去相迎宁水章而向后者致歉。宁水章直道岂敢岂敢,并表达希望能帮上忙云云。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开始评论比剑之事。
在齐剑馆等武者的引领下,又是近三百名武者(及家眷)蜂拥而入,场内热闹非凡。徐洛边嗑着瓜子,边看比剑,私下还点评几句,邢值听之,收效颇多。这时只听中央演武场内鼓声响起,二人望去,却见中央演武场不知何时,已息比试。
隆隆鼓声,节奏有序,声乐低沉有劲,仿佛天雷般响彻整个熙彩宫。当鼓声渐渐消逝,萧声而来,此消彼长。或而急促犹如金戈铁马,或而悠扬犹如小桥流水。凤箫声动,吟弄天上春。蓦然回首,玉堂对金樽。
台上红布满铺,柱子张灯结彩,喜庆万分。四周的半人高的白玉柱上,装束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柱身书写着“剑道会盟”。田浭与田舸平齐而站,他们的身后也竖着五六杆彩幡,写着东莱君府、即墨君府、齐剑馆等等——这是举办本次会盟的各方——场内一众合围,望见彩幡中还竖有“雍文”。
萧声已毕,众人如痴如醉。林、陆二人更是沉浸其中,未见徐洛近身。苏尧在曲乐一块也算是小有见识,能辨优劣,听闻此乐竟也称赞不已,身心彷如来到仙境。
田舸清一清嗓,发表致辞,无非感谢各位到来云云。此外他着重介绍今天将于三个时辰段进行三场受人瞩目、前所未有的比剑。临结束前,田舸介绍本次活动的资助者田浭,并邀请他致辞,后者见惯世面,场面话信手拈来。
剑道会盟,最早追溯于两百年前,田齐宗室建立齐剑馆、齐阵阁、临淄拳馆等诸多门派,广收武者。当时诸多剑馆牵头,每隔数年便举办剑术大赛,决出四强、八强的剑术武者,奖品丰厚至极,若是有心,亦可进入齐廷为官。但当时多为几家武馆内部竞争,散修及外来武者鲜少参与,故致每况愈下、固步自封,后来甚至一度停办。约莫八十年前,经田齐宗室认可,进行改制,改名剑道会盟,至此焕然一新,两年举办一届,散修和外来武者纷至沓来。
相同的,临淄境内的类似的会盟——比如一月前的拳术会盟、半年前的刀术会盟——同样也是如此。
本届由即墨君田舸牵头,齐剑馆在内三家剑术武馆联合举办。田舸还拉来了田浭来资助,以二人的权势与威望,本届剑道会盟可谓极富盛名、万众期待。
今日主武场是邀请赛,已编排妥当,其他剑手亦可于左右两侧武场邀请比试,点到为止。今日到场的剑术武者还可现场报名自明日起为期七日的剑术比斗大赛,并皆可收获一定比例的赏金——毕竟武者亦需日常用度——通常举办方会以同阶修为进行筛列。此外,今日邀请赛,田浭还邀请了“雍文”进行才艺曲乐的表演。
++ 金道即兵道,区别冰道之音,故常细称兵道剑术、兵道刀术、兵道枪术等 ++
主武场举办方设立的三组对决,第一组赫然便是先前提到的独眼剑客陈冲,与其对招的便是齐剑馆二当家,在临淄小有名气的三剑张作山。两人站于中央,周围人群纷纷议论。陈冲身材标准,身穿白衣白裤,他的剑也是白色的,出鞘后轻盈鸣金。陈冲的标志便是那独眼,配着披散至肩的头发,头发稍有稀疏,似有秃顶的迹象。另一人张作山四旬年龄,面目通红却鬓发丛生,其乃齐剑馆老牌剑师,收徒教学已超二十年,自身也是红阶初期的武者。人称三剑,是因他修炼的剑法只有三招,以变招互补,在他看来,贵精不贵多。
张作山的三招,非常人所能破,不仅他的徒弟,很多馆外武者亦都相信他的实力应该可与红阶中期修为的武者不相伯仲。因才位高,他在馆内有极高地位,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两人相视一眼后,先行一礼,主武场马上支起相应的法阵,场内气氛慢慢凝重。武场周围有近四百人,只有个别人知道,这场比试虽应举办之邀,但亦是二人十分期待的一战。陈冲欲重回齐剑馆,张作山作为馆内“老人”亦是对陈冲颇有微词,两人私下可谓互不买账。
鼓声作响,两人的比斗开始了。陈冲出剑极快,奔袭张作山。后者举剑迎接,双方并未使出全力,却是场内铿锵之声大作。三个回合下,各自分开两丈,张作山化守为攻。只见他黑剑出鞘,空中画圆,剑气弥漫,弦元凝聚,赤红色的气芒光耀夺目。他持剑进攻,忽然红色气芒如同春雨,竟在空中生出淡青色的树剑,朝陈冲袭来。
三剑第一剑——树剑齐发!
陈冲似乎胸有成竹,单手持剑地上一划,至半空而止,带起尘土。他周遭一丈内的大地松动而起,像是不明之物破土而出,尘土冲天,抵挡如雨般的树剑。两者冲击之下,尘烟滚滚使得周围的武者忙避其锋芒。实力弱小者更甚被波及,浑身带着尘土与火星,远远躲开。
举办方齐剑馆之人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此战动静如此之大,方才在场地四周设下了共阵阵盘和阵石,但仅开启了气道简易防护型法阵《封弦法阵》。可见如今简易品阶已不够用了。
“一人修木道,一人修土道?”邢值说道。他与婷婷能力弱小,被徐洛护在身后,苏尧倒是抵住了这次冲击。
徐洛淡然地收起了瓜子。虽然尘烟四起但瞒不住他犀利的眼神,张作山周身的木道气息在施展完后立即消失无影,并散发出强大的土道流派的气息。
剑身嵌有一枚妖丹?徐洛暗道。相比魔核,妖丹在市面上更是鲜有,这是因为妖兽本身极为稀少且珍贵,是六类异兽中最具人性和智慧之兽。
妖丹不似魔核,可以迸发狂暴能量,大幅增强武者战力。妖丹附着于兵刃中属实不多,附妖后,武者神府清明,能持久集中精神,保持头脑清醒,以及施展悖论连击招数。
何为悖论连击?如当前剑手张作山,在施展完木道剑术后,竟毫无违和地施展土道剑术。世人皆知木生火,而木克土,木道剑术在转变土道剑术时,这一瞬间的转变,若无强大精神支撑,以及对木道土道流派深刻的认知,是无法如此顺滑地完成连击的。
但弦器附妖后,张作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是妖丹附着于弦器上的主要作用。
另,妖丹更多是设置于法阵中,充当法阵阵眼。如中阶法阵或高阶法阵,光是阵器、阵石等物已无法满足,这时便需要设置妖丹作为法阵的阵眼。此外法阵中亦可同时设置妖丹与魔核,形成强大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