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殿,东南分舵。
此地深藏于阴暗地渊之下,殿堂由吸光黑石砌成,石壁上雕刻着无数痛苦的人脸。
地面呈暗红色,像是涸的血迹浸透了千百年。
大殿两侧,燃烧着幽绿色的魂火,映照着狰狞的鬼脸。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血腥与尸香混合的古怪味道。
大殿尽头,是一座由森白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端坐其上。
他身穿雪白长袍,纤尘不染,与周围环境形成极致反差。
他皮肤白皙,五官俊美,眉眼间带着天生的阴柔与贵气。
他便是万魂殿第十七圣子,殷十七。
他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在骸骨扶手上轻轻敲击。
富有节奏的“叩叩”声,是殿堂里唯一的声响。
他仿佛不是坐在白骨王座上,而是坐在自家后花园的凉亭里。
这时,重逾千钧的黑石大门发出“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恐惧,从门缝中涌了进来。
一个浑身浴血的黑影,手脚并用地从门外爬了进来。
他断了一臂,身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圣……圣子殿下……”
那人爬到大殿中央,便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他抬起沾满血污的脸,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王座上的殷十七,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如墨的丹凤眼,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
他看着地上烂泥般的下属,平淡地问:“回来了?”
“是……是属下无能……”那名邪修身体剧烈地颤抖。
“噬魂小队,全灭了?”殷十七的声音依旧平静。
“是……是的……全都……全都死了……”
殷十七的目光,落在了殿堂一侧的魂灯上。
那代表着噬魂小队所有成员的十几盏魂灯,己然全部熄灭。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名幸存的邪修,感觉到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知道,圣子越是平静,心中的怒火就越是炽盛。
“圣子殿下饶命,我们……我们遇到的不是人,是魔鬼。”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为自己的失败辩解着。
“魔鬼?”殷十七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说下去,我精心培养的噬魂小队,是如何变成一个笑话的。”
那名邪修如蒙大赦,连忙将黑雾谷中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他描述了碧水宗弟子如何“不堪一击”,他们如何轻松将对方逼入绝境。
随即,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而尖利,充满了恐惧。
“可就在那时,那个叫凌妙妙的女人出现了。”
“她……她根本没把我们的围攻放在眼里,甚至还在……嗑瓜子。”
“嗑瓜子?”殷十七的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是的。她一边嗑瓜子,一边点评我们的战斗,说我们打得太难看。”
“然后,她就走过来,从那个陈浩手里,拿走了玉简。”
“她拿走玉简之后,说……说那是垃圾,材质差,字也丑。”
“还说里面的功法,连她家扫地的下人修炼的都不如。”
“然后……然后她就把那枚玉简,扔给了首领。”
“她说什么?”殷十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
“她说……送给首领,让他好好修炼,争取下次能变强一点。”
“别总是连给她挠痒痒的资格都没有。她还说……跟我们打,很无聊。”
说到这里,那名邪修己经泣不成声。
殷十七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修长的手指,再次在骸骨扶手上轻轻敲击起来。
“叩,叩,叩。”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那名邪修不敢再言语,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殷十七的脑海中,正在飞速地运转。
他的思维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自动过滤掉了所有夸张的成分。
一,碧水宗弟子确实很弱。
二,一个名为凌妙妙的炼气三层女弟子,是整个事件的转折点。
三,她拥有强大的底牌,能轻易全歼噬魂小队。
西,她用一种极尽羞辱的方式,将一枚真品玉简,扔给了他的属下。
这第西点,是他最不能理解,也最感到愤怒的地方。
万魂殿行事,可以失败,但绝不能受辱。
这个女人,不仅杀了他的人,更是在践踏万魂殿的尊严。
“那枚玉简呢?”殷十七终于再次开口。
那名邪修连忙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了那个古朴的木盒。
“在……在这里。”
木盒自动飞起,缓缓地落在了殷十七的手中。
他打开木盒,神识沉入其中,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那女人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确实是一部残缺的地阶下品功法,漏洞百出,价值极其有限。
所以,他的噬魂小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真正的“垃圾”,全军覆没了?
一股无名的怒火,混合着极致的荒诞感,开始在他心中升腾。
他缓缓起身,雪白长袍拖曳在地,走下骸骨王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下属,眼神冰冷。
“你,做得很好。”他轻声说道。
那名邪修脸上露出狂喜,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你很好地,将这份耻辱,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殷十七打断了他。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带回来的这个故事,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那名邪修的头顶。
“它在告诉我,我万魂殿的威名,被人当成了孩童的玩物,随意践踏。”
那名邪修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从那温柔的动作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圣子殿下……我……”
“你不该回来的,”殷十七的声音如同魔音,“你应该和他们一起死在那。”
“那样,至少还能保留万魂殿最后的一丝体面。”
“而现在,”他的手掌,缓缓用力,“你的存在,在无时无刻地,辱没着我的耳朵。”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捏碎核桃般的声响。
那名邪修的头颅,在他的掌心,瞬间爆裂开来。
殷十七收回手,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体。
他掏出雪白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他将用过的丝帕随手一扔,丝帕在空中自燃,化为飞灰。
他走回王座,重新坐下,大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具无头的尸体,和那摊刺目的血迹,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一切。
殷十七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碧水宗的方向。
眼中,是无尽的冰冷和浓厚的兴趣。
“凌妙妙……”
他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
“看来,碧水宗……里,藏着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