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紫宸殿的青砖还浸着夜露的凉。
林昭昭立在焦黑的殿门前,看赵烈带着亲兵蹲在地上翻找,甲胄上的铜钉撞出细碎的响。
她袖中乾坤玉微微发烫,红布匣子在其中撞了两下,闷哑的啼哭被隔绝得只剩一缕震颤,像根细针戳着她后颈。
"乡君您看!"一名亲兵突然首起腰,掌心托着半片焦黑的羊皮纸,边缘还沾着暗绿的黏液,"这符咒纹路...和十年前西疆巫族作乱时的蛊符一模一样!"
赵烈凑过去,喉结滚动两下。
他腰间的佩刀随动作轻磕护甲,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惊:"还有这里!"他用刀尖挑起块碎砖,砖缝里蜷着条半寸长的青虫,虫身布满金色环纹——正是巫族用来追踪活人的"金蚕蛊","昨夜刺客定是想借蛊虫锁定陛下行踪,再配合符咒行刺。"
林昭昭垂眸盯着那只蛊虫,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她想起昨夜巫影蛇尾扫过的方向,想起石壁上若隐若现的咒文,喉咙里泛起股铁锈味。
原书里只写太后在后宫弄些小手段,谁能想到这老妇竟把巫族禁术都搬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
"赵将军。"她抬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指尖漫不经心拨弄鬓边银簪,"这些证物可都收好了?
陛下醒了怕是要问的。"
赵烈重重抱拳,铠甲在晨风中发出清响:"末将己命人封了紫宸殿,连砖缝都筛过三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袖中鼓起的乾坤玉,声音放轻,"乡君昨夜...可还安好?
那刺客的蛇尾带毒,末将瞧着您衣裳都烧了半片。"
林昭昭低头看了眼衣襟上的焦痕,忽然笑出声。
她想起昨夜青鸾的火焰裹着龙凰异火舔过巫影时,那怪物的蛇鳞滋滋冒黑烟的模样——要不是系统在御膳房签到送的"万毒不侵血契",此刻她怕是早被腐毒啃穿骨头了。"赵将军放心,我皮实得很。"她歪头,"倒是陛下,可曾受了惊吓?"
话音刚落,殿后传来脚步声。
玄色龙纹皂靴碾过碎砖,周景琰的身影在晨雾里显出来。
他未着冕旒,墨发用玉冠随意束着,眉眼却比往日更冷,像块浸在寒潭里的玉。
"朕很好。"他停在林昭昭五步外,目光扫过她衣襟的焦痕,又落在满地狼藉上,"赵烈,把证物呈上来。"
赵烈应了声,带着亲兵捧着木匣退下。
林昭昭正要跟着走,却被周景琰的声音叫住:"林乡君留步。"
殿内残香未散,周景琰在龙案后坐下,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商君书》。
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眼底碎成星子:"昨夜刺客的蛇尾,你看出是什么了?"
林昭昭装傻,歪头眨了眨眼:"臣妾哪懂这些?
不过是听见动静,带着青鸾来瞧瞧罢了。"
"瞧瞧?"周景琰突然笑了,指尖漫不经心着腰间的龙纹玉佩,"朕记得三个月前,你连御花园的蜜蜂都要躲着走。
昨夜倒好,举着个烧火棍就往蛇尾上凑。"他忽然倾身,目光如刃,"林昭昭,你究竟在藏什么?"
林昭昭心里一紧,面上却更懒了。
她晃着脑袋在软榻上坐下,指尖戳了戳案上的茶盏:"陛下这是审犯人呢?
臣妾要是真藏了什么,哪能让您瞧出破绽?"她顿了顿,声音放软,"再说了...臣妾总不能看着陛下出事吧?"
周景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人看出个洞来。
殿外传来早朝的钟声,他忽然收回目光,重新翻开《商君书》:"退下吧。"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今日起,你搬去承乾宫住。"
林昭昭脚步一顿。
承乾宫就在御书房隔壁,是历代受宠后妃的居所。
她捏了捏袖中发烫的乾坤玉,福身时发间银铃轻响:"谢陛下恩典。"
九幽冥窟的石壁滴着黑水,巫影跪在石座前,蛇尾溃烂的伤口在青石板上拖出血痕。
他喉间发出嘶嘶的痛吟,将半片焦黑的蛇鳞呈给上座的老妇:"太后,那林昭昭竟有龙凰异火...末将的本命蛇魂都被烧了三成。"
姜太后的手指扣着石座,指节泛白。
她脸上的皱纹里渗出黑血,那是巫族禁术反噬的痕迹:"龙凰异火?"她突然笑了,笑声像刮过枯井的风,"当年那对龙凰为护龙脉自毁元灵,怎么会有火种现世?"她猛地拍案,石座上的青铜蛊鼎震得嗡嗡响,"去查!
查她的生辰八字,查她的前世今生,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她的来历!"
巫影蛇尾一缩,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是!"
暮色漫进承乾宫时,林昭昭坐在妆台前。
青鸾替她拆着发间银饰,忽然挑眉:"阿昭,你腕子上的红痣在发光。"
林昭昭低头,腕间那粒朱砂痣正泛着金芒。
她刚触碰,脑海里便响起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触发隐藏任务:解开封印之匣】
【任务奖励:上古巫族密典残卷、龙凰血脉进化机会】
林昭昭望着袖中微微发烫的乾坤玉,嘴角勾起抹笑意。
她摸出红布匣子,匣身的震动透过帕子传来,像颗急着破壳的蛋。
"青鸾。"她指尖抚过匣上的暗纹,"今夜,我们来听听这匣子的秘密。"
林昭昭指尖刚触到红布匣子的暗扣,腕间红痣的金芒突然暴涨,刺得她瞳孔微缩。
系统机械音像炸在脑海里的雷:"检测到巫族核心血脉波动,是否启动追踪?"
她猛地抬头,镜中倒影的眼尾还沾着拆发饰时的碎钻,此刻却亮得惊人。
青鸾正捧着螺子黛要给她描眉,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惊得翎羽炸起半寸,发间珍珠钗"当啷"坠地:"阿昭?"
"是。"林昭昭脱口而出,话音未落,眼前便浮现出半透明的地图。
金色光点在宫城西北方疯狂跳动,最后凝成三个血字——太庙地宫。
她喉结滚动,想起白日里赵烈呈的证物:那半片焦黑的蛊符纹路,与太庙里供奉的大周历代帝王牌位下的云雷纹竟有三分相似。
"青鸾。"她反手攥住青鸾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神兽倒抽冷气,"去把我前日在冷宫签到得的幽冥火种取来,再把藏在妆奁最底层的避毒丹全装进水玉瓶。"镜中映出她泛着薄红的耳尖,那是穿越以来头回这般急切,"太后要查我的底,我便先掀了她的老底。"
青鸾的凤目倏地眯起,尾羽在地上扫出半道金痕。
她转身时发现珊瑚珠串撞在妆台角,碎成一地红珊瑚:"你当我是只会理鬓角的?"话音未落,人己化作一道青光钻进妆阁后墙——那里暗格里藏着林昭昭这月在御膳房、钟粹宫、景阳宫签到所得的异火玉瓶,每只瓶身都缠着她用系统奖励的玄铁绳打的死结。
承乾宫的宫灯被夜风吹得摇晃,林昭昭望着镜中自己突然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出声。
她扯下鬓边那支最显眼的累丝金凤簪,随手扔进妆匣最上层——若太后的细作来探病,总得让他们瞧着"病美人"连头面都懒怠戴。
又摸出块羊脂玉压在腕间红痣上,金芒立刻暗了下去,像被捂住的烛火。
"乡君,御书房的李公公送东西来了。"外头小宫女的声音带着颤,显然被青鸾刚才的动静吓着了。
林昭昭迅速整理好衣襟,指尖在腰间摸了摸——那里别着白日里从紫宸殿废墟捡的半片焦木,巫蛊的腥气还残在木纹里。
李公公佝偻着背跨进门,怀里锦盒裹着明黄缎子,未近前先有股龙涎香飘来。
他掀开盒盖时,林昭昭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冷白的鳞片躺在金丝绒上,边缘还沾着极淡的血纹,正是传说中能调动禁军的龙鳞令。
"陛下说,"李公公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满地珊瑚碎珠又迅速收回,"昨夜紫宸殿的刺客,是十年来最凶的一拨。"他压低声音,皱纹里浸着沧桑,"这令能开任何封禁之地,连慈宁宫的偏门都拦不住。"
林昭昭的指尖刚触到龙鳞令,鳞片突然泛起温热的触感,像被人握过许久的余温。
她想起周景琰白日里看她时的眼神,像要把人剖成两半的锐利,又在她福身时软成春夜的雨。
原来他早看出她藏着秘密,却还是把最锋利的刀递到她手里。
"替我谢陛下。"她将龙鳞令贴身收进抹胸,锦盒随手搁在妆台上最显眼处——若太后的人来,这明黄缎子足够他们回去嚼舌根。
青鸾这时从暗格钻出来,袖中鼓鼓囊囊塞着七八个玉瓶,发间还沾着蜘蛛网:"都备齐了,连你在坤宁宫废墟签到得的辟鬼符都裹上了。"
林昭昭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太庙方向的宫墙在月光下像道黑色的龙脊。
她摸了摸心口的龙鳞令,那里的温度透过薄纱熨着皮肤,像周景琰未说出口的话。
青鸾凑过来,鼻息扫过她耳尖:"要现在去?"
"不。"林昭昭扯了扯青鸾的衣袖,把人拽到窗边,"等子时三刻,月到中天。"她望着宫墙上巡逻的灯笼连成流动的火蛇,嘴角勾起抹笑意,"太后要查我的前世今生,我便去查查她的——"她指了指地图上的太庙地宫,"查查这地宫里,究竟埋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
夜风卷着槐花香撞进窗来,林昭昭腕间的红痣在暗处重新泛起金芒。
远处太庙的檐角铜铃突然轻响,像有人在黑暗中叩响了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