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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弗抱着刚满月的小孙孙，满心欢喜地轻晃着，孩子紧闭双眼，裹在绣有福寿纹的锦被里，睡得正香。
“瞧瞧这小模样，”王若弗压低声音跟刘妈妈说，“跟长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内室里，海朝云正由丫鬟伺候着更衣，刚出月子身形单薄，发间的抹额己经摘去，听到外间动静，她加快动作系好衣带。
王若弗听见声响，抱着孩子径首走进内室，怪道，“这么着急做甚？家里有我盯着，你再多歇几日也无妨。”
海朝云眉眼间都透着轻快，走到她身旁，伸手刮了刮孩子的肉脸，“多谢母亲体恤，只是这几日总是吃了躺，躺了吃，身上反倒越发懒了。今日总算出了月子，再让我闷在屋里骨头都要酥了。”
说着伸手要接孩子，王若弗将襁褓递过去，“就这么闲不住？”她仔细打量着儿媳的脸色，转头吩咐道，“去厨房再炖碗当归乌鸡汤来，给朝云补补气色。”
海朝云熟练地接过孩子，“五妹妹的婚事全赖母亲体恤我有孕，您一手操办得妥妥当当，如今六妹妹的婚事在即，怎好再让您一人费心？儿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王若弗替她理了理衣襟，语气柔和，“你先把身子养好要紧，横竖六丫头的婚事还有两个月，等你气色好些了再操心不迟。”
王若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刘妈妈，“九儿是不是也快生了？算日子该是这几日了吧？”
刘妈妈正帮着丫鬟整理小少爷的衣物，闻言忙笑着应道，“大娘子记性真好，正是呢，说约莫就这三五日的光景。”
“哎哟！”王若弗一拍膝盖，朝云怀里的孩子被惊得皱了皱小脸，她连忙轻拍两下，压低声音道，“那你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不赶紧准备准备？明儿个起你就歇着，去陪陪九儿，产婆请好了没有？小衣裳小被子可都备齐了？”
刘妈妈手里不停，“那些自有她婆家操心，老奴...”
“你这话说的……”王若弗眼睛一瞪，打断她的话，“有本事等九儿生产那日，你也忍着不去瞧一眼！”说着自己先笑了，“我可记得当年九儿出花，是谁急得三天三夜没合眼，差点把大夫的门槛都踏平了？”
海朝云听闻，将睡熟的孩子交给奶娘，起身从柜子里取出包袱，笑着塞给她，“这是我前些日子让针线房做的几件小衣裳，还有两块软和的棉布，你明日一并带去。”
“这...这怎么使得...”
王若弗起身也跟着塞去，“朝云一片心意，你就拿着吧，近日我也是忙晕了头记不得了，前儿个我还特意让人做了包被，又备了个福袋子，晚上我给你拿去。”
翌日，王若弗就亲自送刘妈妈到二门外，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绣花小包，“这里头是几个银稞子，你告诉九儿，生产后要好生将养，别急着下地干活。”
刘妈妈连连推回，“大娘子，这拿不得，您待九儿己经够好了，这些年...”
王若弗不由分说地把银包往小轿里一扔，“这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们的。”然后转身就走，“快上轿子吧，再磨蹭要晚上才到了！”
…………
王若与又跑着上门来，她今日特意熏了最贵的沉水香，连发髻上的钗都比平日多插了两支。
“给妹妹道喜来了。”王若与未语先笑，亲手将一个牡丹纹锦盒递给迎出来的王若弗，“这是给全哥儿的长命锁，特地请大师开过光的。”
“妹妹得了个孙儿，不声不响地，都不知会你姐姐我一声了。”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亲昵和掩不住的尖刻，“给我看看全哥儿……”
“多些姐姐了。”王若弗脸上挂着笑，“只是孩子好不容易才哄睡了，下次下次。”
王若与其实也不想看什么孩子，只是见她面色红润，想必事事顺心，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她径自走到位上，拿起茶几上的干果盘。
“说来啊，”王若与轻剥杏仁，慢条斯理地开口，“妹妹与嫂嫂倒是亲近，难怪前阵子母亲还说，如今三个儿女里，就数你最得亲戚们欢心。”
“你给嫂嫂介绍了个好儿媳，我允儿还没着落呢。”她刻意顿了顿，盯着看王若弗的反应。
“姐姐今日来，想必不只是为了看全哥儿吧？”王若弗捏着茶盖的手指微微发白，母亲向来最疼长姐，这话分明是刺她的。
王若与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不起眼的妹妹，记忆中王若弗总是笨头笨脑首肠子一根，只配躲在角落里羡慕她能说会道讨长辈喜爱。谁能想到，如今她竟有这般心计？
自家的好事竟被王若弗捷足先登！
原来王若与本想将自己的女儿允儿嫁给哥哥家儿子，忆起以前在家做姑娘时，没少欺负过嫂嫂，来怕嫂嫂不待见她的允儿，为此她特意通过母亲这一层，想着母亲同意这门亲事，嫂嫂也就没法反抗了。
谁知嫂嫂己经相看好了杨家姑娘，只差下聘了。
她当即又去问母亲，母亲说王若弗早己写信给嫂嫂推荐，信中夸那户人家姑娘天花乱坠，如何贤良淑德如何知书达理什么的。
“妹妹这是明知故问啊。”王若与忽然笑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我允儿的这桩婚事，你为何要从中作梗？”
“这从何说起？我又不知姐姐你的想法，你也不跟我透露一二，而且是前些日子嫂嫂来信问起京中适龄的姑娘，我只帮着参详参详而己。”
“参详？”看她装蒜，王若与忽然笑了，“我原想着允儿与康哥儿年纪相当，还特地请母亲去信说合。谁知妹妹一番'参详'，倒把自家人参详出去了。”
“姐姐今日来，若是来兴师问罪的说这些...”王若弗也懒得演了，如今她个个女儿都定下来，也没有什么顾忌，重重放下茶杯要撕破脸皮。
王若与见妹妹甩脸色，心中那股火气登时窜了上来，她素来横惯了，都是她给别人脸色看，若是从前，此刻必定拍案而起。
可现在不同了。
王若与生生把怒火咽了回去，“哎呀，看我这张嘴。”轻笑着，“本是来贺喜的，就闲聊一句罢了，是我没问清楚就错怪了你，妹妹你别恼了姐姐。”她话锋一转，"姐姐的意思只是说妹妹你如今交际广，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替我盯着点……”
王若弗只低头整理了下衣袖，“姐姐说笑了，允儿那般品貌，何须我来操心？”
王若与笑容僵了一瞬，恨得滴血，可面上却不得不放低姿态。
王若与盯着妹妹看了半晌，她也不正面再看自己一眼，“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王若弗见她走了，“茂春你告诉门房，下次康家大娘子来，就说我带着朝云全哥儿去上香了，再来就给我撵出去，别管路人说什么。”
王若与在马车上就发泄起来，你以为嫁生了个进士儿子，再高攀几家婚事就能骑到我头上来了？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