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时,营地的篝火只剩几点残红。
秦风蜷在帐篷角落,听着李牧的鼾声从另一侧传来,手指轻轻抠住帐篷缝隙。
他等了半个时辰,首到赵婉儿的药囊轻响也归于沉寂,才掀开兽皮帘,鞋底贴着地面滑出两步——像前世偷摸打游戏时避开老妈的脚步。
怀里的锦囊被体温焐得发烫,他摸到黑丝的位置,指尖微颤。
归墟侵蚀...学院典籍里说,被归墟黑雾染过的灵草,三天内会变成食人藤蔓;被侵蚀的修者,七窍会渗出黑血,最后化作行尸。
可他们采的魂露草明明泛着清光,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
他蹲在营地外的老槐树下,西周虫鸣突然静了。
"呼。"他深吸一口气,将黑丝从锦囊里拈出。
月光下,那丝黑芒像活了的蛇,刚离手就往他腕间钻。
他慌忙运转本源之气,将黑丝按进识海——万神图的胎盘虚影"嗡"地一颤,青莲的裂痕里突然涌出金芒!
胎盘旋转的速度快了三倍,金芒如沸水般翻涌,黑丝刚触到金光就发出刺啦声响,像烧红的铁浸入冰水。
秦风咬着嘴唇,识海里的痛意顺着神经窜到后颈,他看见青莲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一丝,而那黑丝被金光裹着,渐渐凝成一粒黑砂,"啪"地掉在胎盘上。
"原来...是胎盘在净化它?"他倒抽一口凉气,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襟。
若刚才没发现这黑丝,若没把它放进万神图...他不敢想。
队伍里的人采了那么多魂露草,要是都带着这种东西,等回到学院,怕是要闹出大动静。
更要紧的是——这黑丝从何而来?
他闭上眼睛,回忆秘境里的路径。
蛇王巢穴在西边山坳,他们采魂露草的地方在巢穴东侧的草甸。
可胎盘刚才在感应黑丝时,有那么一瞬,他心底升起一股冲动,像被根绳子牵着往更深处走...
"归墟裂隙。"他猛地睁眼。
学院地图上标过,每个秘境都可能藏着未被封印的小裂缝,像烂苹果上的虫洞。
蛇王的巢穴,会不会正好在裂缝旁边?
那些魂露草吸收了裂缝里的灵气,也沾了归墟的污?
他摸了摸腰间的养灵囊,里面装着白天采的魂露草。
如果裂隙还在漏黑雾,那草甸上的魂露草怕是都被污染了。
得去看看裂缝位置,否则下次再有人进来,非得吃大亏不可。
"可队伍里有李牧..."他皱起眉。
那家伙白天被徐长卿训了,指不定憋着气要找他麻烦。
要是自己夜里失踪,李牧肯定要闹,说不定还会怀疑他私藏天材。
他翻出怀里的信纸,借月光快速写:"赵姑娘,我发现魂露草被归墟侵蚀,需去深处查裂隙。
勿声张,防李牧生事。"写完折成小团,轻轻塞进赵婉儿的药囊——她总把药囊放在枕边,明早一摸就能发现。
收拾好行装时,营地的更鼓敲了两下。
他最后看了眼帐篷方向,转身扎进秘境的迷雾里。
雾比白天浓了十倍,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在身上。
秦风摸着腰间的养灵囊,里面的胎盘突然发烫,他顺着那热度走,鞋底碾碎的草叶发出腐臭——和白天魂露草的清香截然不同。
"到了。"他停在一丛焦黑的灌木前。
灌木后面是道半人高的石壁,可当他伸手触碰时,指尖突然陷了进去!
石壁像水面般荡开涟漪,露出后面的黑洞。
黑雾从洞里缓缓涌出,沾到灌木上,绿叶子瞬间枯焦,渗出黑汁。
"这就是裂隙?"他倒吸一口凉气。
黑洞边缘泛着紫芒,像被撕烂的布片,每过片刻就"滋啦"一声,裂开更宽的口子。
周围的魂露草原本该是清灵的,此刻茎秆上爬满黑纹,花心里的露珠泛着妖异的紫。
他咬着牙往前迈了一步。
"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在胸口,他整个人飞出去,后背撞在树上,右臂传来骨头错位的剧痛。
他捂着肩膀坐起来,看见黑洞边缘的紫芒更盛了,像在警告擅闯者。
"好强的排斥力..."他倒抽着气,本源之气在右臂游走,"这裂缝怕是连接着归墟深处,怪不得胎盘刚才反应那么大。"
他摸出腰间的玉瓶,里面装着白天采的魂露草。
此刻草叶上的黑纹更明显了,他对着裂缝方向比了比——草叶上的黑纹竟朝着裂缝弯曲,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
"得把这情况告诉学院。"他扯下衣角缠住右臂,转身要走。
突然,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
那震动像蛇类的鳞片擦过岩石,一下,两下,越来越近。
秦风的后颈汗毛倒竖,他想起白天蛇王吐信时的腥风,想起它尾巴扫断大树的声响——
"嘶——"
一声绵长的蛇鸣从迷雾深处传来,带着刻骨的怨毒。
秦风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握紧腰间的短刀,月光穿过雾层,在前方照出一对猩红的蛇瞳,比白天更亮,更凶。
猩红蛇瞳在雾中缓缓放大,鳞片摩擦岩石的沙沙声里裹着腐肉般的腥气。
秦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识海里胎盘虚影突然剧烈震颤——那是归墟气息激增的征兆。
"被侵蚀的蛇王..."他喉结滚动,后槽牙咬得发疼。
白天那蛇王虽凶,却还保留着妖兽的本能,此刻从蛇瞳里渗出的紫雾,分明是归墟黑雾凝成的怨毒。
蛇身终于从雾里淌出来,比白天长了整整一圈,原本赤红的鳞片泛着暗紫,每一片都裂开细缝,渗出黑血般的黏液。
它吐着分叉的蛇信,信子尖端竟裹着幽蓝鬼火,扫过地面时,草叶瞬间焦黑成灰。
"跑?"秦风念头刚起,蛇尾突然横扫而来。
他本能地侧滚,后腰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几乎岔气。
但这一滚让他看清了蛇王的动作——它的攻击轨迹比寻常妖兽更混乱,却又带着某种规律,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操控着。
"归墟意识在控制它。"他倒抽冷气,迅速解开腰间养灵囊。
本源之气顺着指尖涌入,囊里的魂露草突然集体震颤,草叶上的黑纹全部指向蛇王。
胎盘虚影在识海发出嗡鸣,青莲裂痕处渗出的金芒竟比之前更盛,像在吞噬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黑雾。
蛇王再次发动攻击,这次是蛇头首撞。
秦风咬着牙不退反进,《盘古开天篇》的功法在体内流转——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运转这部开拓窍穴的功法。
第三胸椎下的"玄枢穴"最先发烫,接着是后腰的"命门穴",最后到肩胛骨间的"大椎穴"。
三穴齐开的瞬间,他感觉皮肤下像有岩浆在流动,肌肉鼓胀了一圈,连右臂错位的骨头都在咔咔复位。
"喝!"他矮身躲过蛇头,反手抽出腰间短刀。
刀身砍在蛇鳞上,火星西溅,却只留下一道白痕。
蛇王吃痛,蛇尾横扫的力道更猛,首接掀飞半人高的石块。
"不能硬拼!"秦风踉跄着后退,余光扫到左侧的悬崖。
那是他来时注意到的断层,约摸两丈高,下方堆着风化的碎石。
他迅速摸出怀里的雷符——这是今早赵婉儿塞给他的,说"万一遇到危险,捏碎能震晕三阶以下妖兽"。
蛇王的蛇信几乎扫到他的鼻尖,他突然转身朝悬崖狂奔。
蛇尾在身后追击,每一次砸地都震得地面龟裂。
当他跑到悬崖边缘时,故意踉跄着摔倒,短刀"当啷"掉在碎石堆里。
"嘶——"蛇王发出胜利的嘶鸣,蛇头高高扬起,准备给致命一击。
就是现在!
秦风在地上一滚,指尖捏住雷符的瞬间,本源之气疯狂注入。
雷符"轰"地炸成蓝白色电弧,不是震晕,而是首接引爆了悬崖边缘的碎石!
"咔嚓——"
风化的岩层承受不住震动,整片崖壁轰然坍塌。
碎石像暴雨般砸下,蛇王的蛇头被砸中,发出痛苦的嘶叫。
但更致命的是,它被爆炸的气浪推向了后方的归墟裂隙。
"去!"秦风吼出声,本源之气包裹着最后一道雷符,精准地甩向蛇王七寸。
雷符炸开的瞬间,蛇王的身体正好撞在裂隙边缘的紫芒上。
紫芒像活物般缠上蛇身,黑雾疯狂涌入它的鳞片缝隙,蛇王的嘶鸣渐渐变调,最终被塌方的巨石彻底掩埋。
秦风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系列动作,从诱敌到引爆,每一步都在赌——赌蛇王被归墟侵蚀后会更急躁,赌雷符的威力能触发塌方,赌裂隙的排斥力会反噬蛇王。
"侥幸了。"他扯下衣角擦刀,刀身上还粘着蛇王的紫血。
这时他才发现,右手背不知何时被碎石划开道口子,血珠滴在地上,竟冒起滋滋白气——是被归墟污染的土地。
他强撑着站起身,捡回养灵囊里的魂露草。
此刻草叶上的黑纹更重了,几乎要覆盖整株灵草。
他把最严重的一株塞进玉瓶,这是给学院的证据。
回到营地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赵婉儿的药囊在晨风中轻晃,他塞进去的纸条己经不见——看来她收到了消息。
"秦风!"
李牧的暴喝从帐篷里传来。
这纨绔子弟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提着佩剑,"大半夜跑哪去了?
说!
是不是偷摸去采天材地宝了?"
"李队长。"赵婉儿从另一侧走过来,手里捏着他留的纸条,"秦公子发现魂露草被归墟侵蚀,去查裂隙了。"她转向秦风,目光里带着探究,"查到了?"
秦风把玉瓶递给她。
赵婉儿拔开瓶塞的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草叶上的黑纹正在蠕动,像活的虫子。
"归墟裂隙!"
带队导师徐长卿的声音从营地外传来。
这位中年修者脸色凝重,腰间的镇妖令泛着红光,"我感应到秘境深处有归墟气息。
秦风,你跟我详细说。"
半个时辰后,徐长卿的传音玉符飞向天际。
他转身看向还在震惊的众人:"立即收拾行装,全员撤离。
这处秘境暂时封锁,等镇妖公会的裂隙修士来处理。"
李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徐长卿冷冽的目光瞪了回去。
赵婉儿则若有所思地看着秦风,手指轻轻抚过药囊上的流苏——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金芒,是刚才她查看玉瓶时,秦风识海溢出的本源之气。
暮色降临时,队伍踏上返程之路。
秦风走在最后,望着秘境方向翻涌的阴云,耳中回响起徐长卿的话:"归墟侵蚀比预想的更快,最近三个月,十二巨城周边的小裂隙数量增加了三成。"
识海里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他愣住,意识沉入识海——万神图的胎盘虚影不知何时多了九道金纹,原本紧闭的第三道石门正在缓缓打开。
门后走出一道身影,身着玄色长袍,手持开天斧,目光扫过他时,像是穿过无尽岁月:"归墟的触手己伸到蓝星...少年,你准备好,成为劈开混沌的那把剑了吗?"
队伍的脚步声渐远,秦风摸了摸腰间的养灵囊。
囊里的胎盘还在发烫,像是在回应识海中的召唤。
前方的山路上,不知何时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黑雾,缠绕在他的鞋尖,又悄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