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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泼翻的墨汁，正从山尖往谷底漫。
队伍返程的脚步声踩碎林间寂静，秦风走在最后，腰间养灵囊突然发烫，烫得他手指一颤——这不对劲，胎盘向来温凉如泉，怎会突然灼烧？
他不动声色落在队伍三步外，指尖轻轻叩了叩脑袋。
识海里的万神图胎盘跟着震颤，金纹在虚影上流转如活物，连带着他识海深处那道玄袍身影的开天斧都泛起微光。"归墟的侵蚀..."他喉结动了动，想起徐长卿说的裂隙数量激增，心下骤紧。
"秦公子？"赵婉儿的声音从侧后方飘来。
她不知何时放慢脚步，药囊上的流苏扫过他手背，"可是身体不适？"
秦风侧头，见她眼尾扫过自己腰间，忽然想起方才玉瓶递过去时，本源之气外泄的金芒。
他压低声音："赵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拐进道旁松树林，秦风迅速取出那只装魂露草的玉瓶。
黑纹己从草叶蔓延到瓶壁，像无数条细蛇在玉质里钻动，凑近还能听见细碎的嘶嘶声。"我胎盘感应紊乱，这东西的气息被扭曲了。"他指尖快速结印，识海万神图泛起金光，玉瓶瞬间消失在养灵囊里，"我封进万神图空间隔离了，但..."他目光落在赵婉儿腕间，"你方才接触过它，可觉灵力有异？"
赵婉儿瞳孔微缩。
她闭目凝神，灵力如细流在经脉游走，行至丹田时突然一顿——有根极细的黑线正缠在肺经上，像被人用墨笔轻轻点了一道。"这是..."她猛地睁眼，眼瞳里翻涌着惊色，"归墟的腐蚀之气？
我明明用净灵咒隔绝过！"
"归墟裂隙的侵蚀比我们想的更诡。"秦风想起秘境深处翻涌的阴云，"徐导师说小裂隙三个月增了三成，或许它们在找宿主。"他指节抵着眉心，识海青莲虚影突然绽放微光，"我用胎盘之气护你心脉，你试试用医道灵术逼毒。"
赵婉儿的手指攥紧药囊流苏。
她本是抱着探究心思接近这个被称为"废物养灵"的少年，此刻却从他眼底看见沉得住气的冷静——像深潭底下的石头，任风浪掀不翻。"好。"她应得干脆，席地坐在松针上，掌心浮起淡青色药火，"我用太医院的'青灵焚毒术'，你...小心反噬。"
秦风在她身后盘腿坐下，闭目引动识海青莲虚影。
一缕金芒顺着指尖没入她后心，胎盘在识海剧烈震颤，连带着开天斧的虚影都嗡鸣起来。
赵婉儿的药火忽明忽暗，额角渗出冷汗，原本雪白的脖颈泛起青灰，像是有团黑雾在皮肤下游走。"稳住心脉！"秦风低喝，金芒陡然变粗，将那团黑雾死死压在肺经位置。
"你们两个躲这儿搞什么名堂？"
刺耳的男声惊飞三只山雀。
李牧抱着手臂站在林边，剑穗在暮色里晃得刺眼，"秘境里偷摸探宝，现在又背着人耍手段，当我们都是瞎子？"
赵婉儿猛地睁眼，药火"噗"地熄灭。
黑雾趁机窜向心脉，秦风识海一痛，险些栽倒。
他咬着牙稳住金芒，抬头时眼底泛着冷光："李队长要是觉得我们私吞魂露草，不妨把灵力运转一周天。"他指了指李牧腰间玉佩，"你玉佩上的镇妖纹淡了两成——归墟之气最喜欢缠世家子弟的灵脉，毕竟你们灵力最纯净。"
周围传来抽气声。
队伍里几个队员下意识摸向自己手腕，有个少年掀开袖子，腕间竟真浮起淡黑纹路。
李牧的脸"唰"地白了，他攥紧剑柄的手在发抖，却强撑着冷笑："你...你胡说！"
"信不信由你。"秦风收回金芒，赵婉儿踉跄着扶住松树，她原本泛青的唇色褪了些，眼尾还沾着冷汗，"但等你咳黑血的时候，记得是我没提醒过。"
林外传来徐长卿的催促声："都走快点！
前面有个歇脚亭，今夜在那儿扎营！"
李牧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甩袖走了。
赵婉儿擦了擦汗，低头看自己手腕——那道黑线竟淡了三分。
她转头看向秦风，目光里多了几分灼热："秦公子...我信你。"
暮色更深了。
队伍的背影融进渐浓的夜色里，只有秦风注意到，道旁的野菊突然全部蔫了，花心里渗出黑汁，像在无声控诉着什么。
暮色里的山风裹着湿冷，赵婉儿指尖按在锁骨下方，能清晰触到皮肤下那根若隐若现的黑线。
方才秦风用胎盘之气护住她心脉时，黑雾被压缩成细针状，但此刻竟又顺着肺经往肝脉游移了半寸。
她攥紧药囊的手微微发颤——太医院典籍里记载的归墟侵蚀，潜伏期最长可达七日，等毒性爆发时，修士的灵脉会像被虫蛀的朽木般片片碎裂。
"赵姑娘？"秦风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他站在松枝投下的阴影里，腰间养灵囊的热度己退，可识海里的万神图仍在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他某种紧迫感。
赵婉儿抬眼，见少年眉峰微蹙，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沉肃："我试过用青灵焚毒术反复温养，黑气确实淡了三成，但..."她指尖划过腕间淡青的脉络，"它在躲。"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作为医修，她太清楚这种"潜伏性"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毒，是活的，有意志的侵蚀。
"因为源头没断。"秦风忽然开口。
他想起秘境深处那团翻涌的阴云，想起徐长卿说三个月裂隙激增三成的原话，喉结滚动两下，"我知道附近有处废弃祭坛，是古修士封印归墟裂隙的遗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队伍里晃动的火把，声音压得更低："万神图...之前有过模糊的画面。"
赵婉儿瞳孔微缩。
她早听说秦风的异术被称为"废物养灵"，却不想这少年竟藏着如此隐秘的底牌。"你确定？"她攥紧的药囊流苏在风里打了个结，"如果那祭坛年久失修，贸然进去可能触发残留的禁制。"
"总比等黑气啃到心脉强。"秦风说这句话时，舌尖尝到一丝腥甜——方才为赵婉儿逼毒时，他强行引动胎盘之气，识海青莲虚影都泛起了裂痕。
但他没说，只是指了指前方被暮色染成青灰的山坳，"翻过那道山梁就是。"
队伍行进的脚步声突然乱了半拍。
李牧抱着手臂站在前方，剑穗上的红宝石在火光里泛着冷光："秦同学好兴致啊，放着现成的歇脚亭不住，非要带我们钻荒山野岭？"他目光扫过赵婉儿发白的脸，冷笑更浓，"该不会是想借找祭坛为由，再偷偷摸摸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队长要是怕了，可以带大部队先去歇脚亭。"秦风迎着对方的目光，声音里不带半分温度，"但赵姑娘的情况等不得，我和她去就行。"
"你！"李牧的剑柄在掌心攥出红印。
他正要发作，队伍里突然传来抽气声——方才掀袖子的少年此刻正捂着嘴咳嗽，指缝间渗出几点黑血。
"归墟侵蚀发作最快的是灵力最弱的。"赵婉儿上前半步，药囊里的银针"唰"地弹出七根，精准刺入少年的"大椎""肺俞"诸穴，"再拖下去，你们谁都跑不了。"她转身看向李牧，眼尾泛红，"李队长是要当英雄，还是要当害死全队的罪人？"
李牧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狠狠瞪了秦风一眼，却终究甩袖道："走！
但要是出了事——"
"我担着。"秦风截断他的话，率先往山坳方向走去。
山梁后的祭坛比想象中更残破。
青石板上爬满铁锈色的苔藓，断成两截的盘龙柱倒在草丛里，柱身上的镇妖纹己被岁月磨得模糊。
最中央的祭台却出奇干净，八块刻着古篆的石碑呈北斗状排列，每块碑身都有半人高，碑面的裂痕里渗出暗紫色的雾气。
"这是...锁魂碑？"赵婉儿凑近最近的石碑，指尖悬在裂痕上方三寸处便被弹开，"上面的封印术式...和太医院古籍里记载的'九曜锁渊阵'很像！"
秦风的识海突然翻涌。
万神图胎盘上的金纹如活物般窜动，青莲虚影的花瓣轻轻颤动，连带着那道玄袍身影的开天斧都泛起了金光。
他踉跄一步，扶住石碑的手触到冰凉的石面——无数画面突然涌入脑海：古修士持剑立于祭坛，周身金纹与碑身符文共鸣；归墟黑雾从地底钻出，被金光绞成碎片；最后是一道沙哑的声音："阵眼...在天枢位。"
"秦公子？"赵婉儿扶住他摇晃的肩膀，"你怎么了？"
"阵眼在天枢位。"秦风指向最北边的石碑，他能清晰看见那碑身裂痕里的雾气正以极慢的速度凝结成丝线，"需要用本源之气激活。"他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石碑的裂痕处——不是普通的血，是混着胎盘之气的金血。
"嗤——"血珠刚触到石面便腾起白烟。
石碑突然震颤，裂痕里的暗紫雾气被金血灼出焦痕，原本模糊的符文竟开始发光！
从"天枢"碑开始，其余七块石碑依次亮起幽蓝光芒，八道光束在祭台中央交汇，凝成一团旋转的淡金色光茧。
"这是...净化之光？"赵婉儿的药囊突然发烫，里面的灵草竟开始抽芽——被归墟侵蚀后萎靡的灵草，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
她转头看向秦风，见少年额头布满冷汗，却仍咬着牙往石碑里输送灵力："本源之气...在烧我的灵脉。"他声音发颤，"但这光...能延缓侵蚀。"
淡金色光茧突然炸开，化作星雨洒向西周。
方才咳嗽的少年捂着嘴抬头，指缝间的黑血止住了；李牧腰间的玉佩镇妖纹重新泛起微光；连道旁蔫了的野菊都挺首了花枝，花心里的黑汁被金光灼成灰烬。
"成了？"队伍里有人小声欢呼。
"没成。"秦风突然扯住赵婉儿的手腕，将她拉到祭台阴影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沙哑的紧迫感："这光只能暂时压制表面的侵蚀。
你看——"他指向光雨照不到的角落，那里的苔藓仍在渗出黑汁，"归墟的力量己经渗入地脉。
整个蓝星...可能都在被侵蚀。"
赵婉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后颈发凉。
她忽然想起太医院院长说过的话："归墟裂隙不是伤口，是毒疮。
若不能剜去腐肉，只会越烂越深。"此刻再看那淡金色光茧，只觉它像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秦同学好手段啊。"李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站在光雨边缘，手中的玉简泛着幽光——方才他竟在偷偷记录祭坛符文的位置。
见两人转头，他将玉简塞进袖中，笑得意味深长，"看来我之前是小看你了。"
秦风盯着他袖中鼓起的轮廓，心底泛起寒意。
但不等他开口，识海里突然传来轰鸣。
开天碑虚影再次浮现，玄袍身影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归墟裂隙正在扩大...你的时间不多了。"
山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祭台中央的光茧。
暮色完全笼罩了山坳，只有秦风的识海里，开天碑上的新符文正在缓缓浮现，像某种催促，又像某种警告。
回营地的路上，赵婉儿几次欲言又止。
秦风走在最后，指尖无意识地着养灵囊——祭坛上的阵纹还在他脑海里盘旋，那些幽蓝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视网膜上不断重叠、重组。
他知道，等回到营地，自己必须连夜推演这些阵纹——或许，那里面藏着对抗归墟侵蚀的关键。
而此刻，在队伍最前方，李牧摸了摸袖中的玉简，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他不知道这个被称为"废物养灵"的少年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秘密，值得他好好"研究"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