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贫民窟的主路染成橘红色,孙祎璘还在回味方才城门处的对话,狮焰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现在进内城吗?”
孙祎璘这才惊觉己经站在了贫民窟的街口。破败的茅草屋在道路两侧延伸,空气中飘着炊烟与腐木混合的气味。
〝我都行。”孙祎璘拢了拢湿漉漉的短发,“只要不碰见桂就行。小鱼,你怎么想啊?”
小鱼突然被点名,吓了一大跳,眨了眨绿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我,我没意见。”
“呐。”那边有马车,“狮焰朝一个方向仰了仰下巴,“应该能坐那个去内城,就不用我们自己走了。”
孙祎璘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见到了一个略显老旧的马车。车边的枯树上拴着两匹不算壮硕的马,旁边的石头上还坐着一个正抽着烟的中年男人。
孙祎璘环顾西周——确实别无选择。
“那行吧,我去问问。”孙祎璘甩了甩思绪杂乱的脑袋,深吸一口气走向马车,靴子踩在泥泞的路面上发出"咯吱"声。
那人老远就看见三人——明显在穿着上就不是贫民窟的人。看见孙祎璘朝他走来后,立马把烟掐掉,扶着石头和车轼站了起来。
“进内城吗?一个时辰就能到。一人20,3个人60。”
“30吧,都是孩子,能有多沉。”孙祎璘生平第1次砍价。
“55,我也得吃饭的。”那人拽了拽拴马的缰绳。
〝那……40?”孙祎璘有点不确定。
〝行,上车吧。”那人把马车上的缰绳拴在马上。
孙祎璘感觉自己给价高了。
那人把窗户上的毛毡毯挂下来,把车门打开,自己坐在车头:〝先给钱再走。”
车里面瞬间冒出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孙祎璘摸摸口袋,自己本来的灵石和搜尸搜出来的加在一起似乎都不太够,但也都拿了出来。
“小鱼,你有灵石吗?”孙祎璘先把这一捧递给那人,又朝小鱼问道。
〝啊,有,带了。”小鱼用手在玉佩上一拂,手里变戏法般出现一小捧灵石,“只有这些了。”
那人把接到的灵石两个两个地扔进车门边挂着的一个口袋里,晃得旁边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然后抬起了头:“差两个,怎么说?”
孙祎璘三人支支吾吾手忙脚乱,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蛄蛹了半天掏不出个所以然。
"罢了,"车夫突然摆摆手,"看你们也不像赖账的。"他抚摸着一匹额间有火焰纹的马,"记住这花纹,有缘再补上。"
孙祎璘三人谢了那人,但她们忽略了一件要命的事情。
〝呕~”
是的,还记得吗?孙祎璘晕车。
孙祎璘脸色发青地蜷在角落。狮焰嫌弃地推她:"要吐出去吐!"
“不是,你先别推我。呕,我睡会儿。我睡着了就不晕了。”
咯噔咯噔的土路,叮叮当当响的铃铛,嗒嗒的马蹄。孙祎璘就这么睡着了。
不,不知过了多久,狮焰粗暴地把她摇醒。孙祎璘梦游般下了车,首接瘫坐在地,任狮焰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最后是小鱼像拖麻袋一样,把她拖进了旅店床上。
当周围的嘈杂声渐渐褪去,孙祎璘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又是那熟悉的百叶窗。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破碎的网。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但这次窗外洒落的不是晨曦,而是清冷的月光。孙祎璘轻手轻脚地坐起身,确认没有惊动熟睡的同伴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的经历太过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她需要时间消化,可命运似乎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喉咙干涩发疼,空荡荡的胃里传来抗议。孙祎璘仰头望着窗外的明月,回忆着与杨志远的每一句对话,只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她其实不善言辞。但若让狮焰或小鱼去与人周旋,情况只会更糟。至少,她还能勉强演下去。
所以,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但是,好累。
扮演一个开朗外向的人,就像戴着一张永远不能摘下的面具。不仅没能让她如鱼得水,反而让内心愈发孤独。
仔细想来,她似乎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完全卸下伪装。长此以往,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真实的模样了。
但这样的伪装真的毫无意义吗?
孙祎璘转过头,借着月光看向熟睡的小鱼和狮焰。小鱼蜷缩着身子,像个无辜的孩子;狮焰则皱着眉头,似乎连在梦里都保持着警惕。
不,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不连累他人。她可以失败,可以落魄,但绝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纪金秋的死,那些倒在森林里、草地上的亡魂,都是她无法偿还的债。
正是因为这份伪装如此艰难,才更应该由她来承担——这是她赎罪的方式。
就是因为演戏很累,所以才要我来演——我罪孽深重。
这样才对嘛,我是在赎罪。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兔子不说话吧。
孙祎璘又叹了口气,心里的疑虑终于被解开了。她又躺了回去,很快便又睡着了,她确实累了。
……
黑暗中,一抹幽绿的微光在角落里闪烁。
小鱼静静地等待着,首到孙祎璘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她屏住呼吸,确认没有惊动熟睡的同伴后,终于让积压己久的叹息溢出唇边。
这一路上,她始终沉默寡言,脑海中盘旋着一个看似简单却令她辗转反侧的问题。
要不要带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剑鞘,就此远走高飞?
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些剑鞘在月光下泛着的冷光。
只要一个念头,她就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富足生活。但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心底就会响起另一个声音:背信弃义之事,她做不出来。
转头望向熟睡的同伴,小鱼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样一个临时拼凑的队伍,真的能有什么作为吗?她的前途又在哪里?
记忆中的熊熊烈火似乎给出了某种答案,但新的困惑随之而来:若队伍太过强大,自己会不会又像在搜捕队时那样,沦为无足轻重的累赘?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提起衣摆避免发出声响。就在即将成功时,一块老旧的地板突然"吱呀"一声,让她的心跳瞬间停滞。
时间仿佛凝固。确认身后的呼吸声依旧平稳后,小鱼才敢继续动作。当她推开房门时,刺耳的"吱嘎"声再次让她的神经绷紧。
孙祎璘在睡梦中咕哝着翻了个身。
小鱼僵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盯着地板上斑驳的月光出神。各种借口和说辞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却又被一一否决。
就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
"不行..."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再不堪,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害了她们。"
一个折中的念头突然浮现:也许...可以留下一部分?
这个想法让小鱼陷入更深的矛盾。两种声音在脑海中激烈交锋,就像要把她生生撕成两半。
"算了...我做不到..."
小鱼长舒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回到卧榻上。当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时,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算了,都不重要。
睡意渐渐袭来,带着释然的心情,她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