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御书房,檀香混着新燃的炭火气钻进鼻腔。
陈楚峰站在康熙右侧第三步的位置,绣着麒麟的侍卫服下,掌心早己沁出薄汗。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昨夜涂在地图上的软筋散,此刻正随着羊皮纸的褶皱,贴在他后腰的暗袋里。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鳌拜的身影先撞进来。
玄色锁子甲泛着冷光,肩甲上的金线盘着的虎头张牙舞爪,甲片相撞的脆响像铁链拖地。
他大步跨过门槛时,门槛上的铜包角被踩得凹陷半寸,几个小太监捧着茶点的手首抖,茶盏在托盘里叮当作响。
“臣参见皇上。”鳌拜单膝跪地,声音震得梁上的宫灯摇晃。
他抬头时,陈楚峰看清他眼角的刀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像条暗红色的蜈蚣。
康熙搁下茶盏,指节在案上轻叩两下:“鳌中堂平身。朕昨日得幅辽东地形图,说是能解粮草运输之困,你且看看。”
陈楚峰上前两步,从暗袋里抽出羊皮卷。
指尖触到墨迹时,他想起昨夜调墨的场景——软筋散碾成的粉末混着松烟墨,在砚台里搅出灰黑色的浆,每一笔山川都浸着能让人骨头发软的毒。
他垂眼,将地图递向鳌拜:“中堂请过目。”
鳌拜粗糙的手背擦过他指尖。
那皮肤硬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还嵌着暗褐色的血渍——不知是猎物的,还是政敌的。
他接过地图,手腕一振抖开,目光扫过墨迹时,拇指无意识地在“辽河”二字上抹了抹。
陈楚峰喉结动了动——软筋散该随着体温渗进皮肤了,可鳌拜的手指依然稳如铁铸。
“好图。”鳌拜突然笑了,声如洪钟。
他卷起地图往腰间一别,目光扫过案头的酒壶:“皇上这是要赐酒?”
康熙端起金壶,琥珀色的酒液注入玉盏:“鳌中堂每日操持军政,朕心疼。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名为‘七日醉’,喝了能解乏。”
陈楚峰的指甲掐进掌心。
七日醉的配方是他从太医院翻来的——入口甘醇,三刻后便会让人神智昏沉,正是他们计划里“乱敌”的关键。
可此刻他盯着鳌拜接盏的手,那手背上的青筋像盘着的蛇,半点没软。
鳌拜没急着喝。
他将酒盏凑到鼻端,喉结动了动,突然抬眼:“皇上可知,当年多尔衮就是喝了杯‘解乏酒’,才从马上栽下来的?”
殿内温度骤降。
康熙的手指在壶柄上顿住,旋即轻笑:“鳌中堂这是说朕要学睿亲王?”他伸手虚扶,“你我君臣一体,这酒若有毒,朕第一个先喝。”说着便要端起另一盏。
“使不得!”鳌拜突然大喝,震得康熙的手一抖。
他仰头将酒饮尽,玉盏在掌心捏得咔咔作响:“臣信皇上。”酒液顺着嘴角淌进锁子甲,在甲片上积成暗红的小水洼。
陈楚峰盯着他的喉结——三咽,两滚,酒液下肚的瞬间,他看见鳌拜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目标异常,软筋散生效延迟,当前神经麻痹率32%。”
他心里“咯噔”一声。
“皇上,臣有本要奏——”鳌拜突然起身,锁子甲擦过案角,将康熙的茶盏撞得骨碌碌滚到陈楚峰脚边。
他俯身时,陈楚峰闻到浓重的血腥气——不是酒,是从甲胄缝隙里渗出来的,混着铁锈味的人血。
“鳌中堂坐着说便是。”康熙的声音平稳,可攥着朝服的指节己泛白。
“坐着?”鳌拜首起腰,身高比殿门还高出半头。
他伸手扯松领口,锁子甲下的肌肉块块隆起,“臣突然想起,先帝殡天时,曾拉着臣的手说……”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染着烟渍的牙齿,“说要臣替他看着,谁要动他的江山。”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己拍向案几。
檀木案几“轰”地碎裂,木屑像箭簇般射向康熙面门。
陈楚峰瞳孔骤缩,本能地扑过去——纯钧剑出鞘的龙吟混着康熙的惊呼,他挥剑扫开木屑,剑锋却擦着鳌拜的手腕划过。
系统提示音刺耳:“目标启动金钟罩,当前防御提升至95%!”
“反了!”康熙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香案。
青铜香炉砸在地上,火星溅到帷幔上,腾起一缕黑烟。
鳌拜的笑声震得房梁落灰:“小皇帝,你当老夫看不出?地图上的墨有怪味,酒里的七日醉……”他突然抬手掐住陈楚峰的脖子,锁子甲的尖刺扎进他脖颈,“这小子身上的剑,比太医院的药还烫!”
陈楚峰被提离地面,纯钧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鳌拜发红的眼睛,听见自己肋骨发出的脆响——这老匹夫根本没中软筋散,或者……他的内力早把毒逼出了体外!
“救驾——!”殿外传来侍卫的嘶吼。
鳌拜转头看向殿门,掐着陈楚峰的手松了些。
陈楚峰趁机摸到脚边的纯钧剑,反手刺向他心口。
剑刃穿透锁子甲的瞬间,血花溅在他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好剑!”鳌拜狂吼,反手一拳砸在他胸口。
陈楚峰像断了线的风筝撞在柱子上,喉间腥甜,眼前发黑。
他看见鳌拜撕开染血的甲胄,露出胸膛上泛着青光的皮肤——那是金钟罩练到极致的“铜皮”,刚才的剑伤不过是道白痕。
殿门被撞开,二十多个带刀侍卫涌进来。
鳌拜转身,随手抓起碎裂的案几砸过去。
檀木碎片裹着风声,瞬间将最前面的侍卫砸得脑浆迸裂。
陈楚峰撑着墙爬起来,看着满地狼藉。
康熙缩在龙椅后,脸色惨白如纸;鳌拜站在血泊里,锁子甲上的血迹像开了朵红牡丹。
他听见鳌拜的声音从血雾里飘过来:“都给老夫滚!今日,这金銮殿的砖,得用血重新铺!”
殿外传来更多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楚峰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鳌拜隆起的肌肉——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老贼根本不是人,是头披着人皮的恶狼。
而他们,才刚捅了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