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宫墙还浸在晨雾里,陈楚峰缩着脖子猫在慈宁宫后殿的廊柱后,掌心攥着汗,把海大富的话在脑子里过了第十遍。
"床帐第三道褶皱里的檀木匣子。"他盯着朱漆门扉上斑驳的铜钉,喉结动了动。
昨夜在柴房蹲了半宿,指甲缝里还沾着小桂子血渍的腥气——海大富走前说的"保你周全",此刻听来倒像根悬在头顶的毒针。
晨钟撞响第三下时,后殿的雕花窗棂"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陈楚峰浑身一紧,看着两个宫女端着铜盆鱼贯而出,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
等最后一个宫女的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尽头,他贴着墙根挪到门前,指尖刚触上门闩,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莫不是有暗桩?"他想起前世看的清宫剧,后背蹭着灰墙慢慢往下滑,首到整个人蜷进廊下的花盆堆里。
晨雾漫过脚踝,混着殿内飘出的沉水香,熏得人发晕。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首到听见远处传来环佩叮当——是太后的仪仗。
"怎么提前回来了?"陈楚峰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鎏金宫灯在廊下摇晃,映出太后明黄绣凤的裙角,金线绣的牡丹在雾里忽隐忽现。
殿门"咔嗒"一声被推开,他缩着脖子往花盆后再挤半寸,泥土蹭了满背,却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太后的脚步声停在榻前。
陈楚峰听见绸料摩擦的声响,接着是珠钗落地的轻响——"当啷",一枚东珠簪子滚到他脚边,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光。
他盯着那珠子,喉结动了动,突然听见太后开口:"小福子,去御膳房催碗参汤。"
"嗻。"小太监的应答声从门外传来。
殿内重归寂静。
陈楚峰屏住呼吸,看见太后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她正解着衣襟。
月白中衣滑下肩头时,他瞥见一道青黑蛇形刺青从锁骨蔓延至心口,蛇信子正对着心脏位置。
"神龙教!"他脑子里"轰"地炸开。
前世看过的野史里说,顺治年间有个神秘教派以蛇为图腾,教众身上多有蛇纹。
此刻那刺青在晨光里泛着幽蓝,像条活物般爬动,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叫出声。
"砰"的一声,殿门被合上。
太后的脚步声往内室去了,衣料窸窣声渐远。
陈楚峰贴着墙根摸进殿内,目光扫过檀香缭绕的拔步床。
床帐垂着金线流苏,第三道褶皱处果然鼓着块方形凸起——他掀开帐子,檀木匣子就在被褥下,匣身雕着缠枝莲,摸上去还带着体温。
"得手了!"他攥着匣子往怀里塞,转身正要溜,后颈突然一凉。
"小公公偷什么呢?"
清甜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陈楚峰猛地回头,正撞进一双笑盈盈的杏眼——眼前人穿着月白短打,束发用的是红绒绳,左耳垂上坠着颗南珠,倒比宫里的小太监多三分娇俏。
"快把东西还我!"他下意识去抢,却见对方歪头一闪,匣子"啪"地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宝贝?"短打少年蹲下身,指尖刚要掀开匣盖,陈楚峰急得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
他伸手去捂对方的手,却触到一片细腻的皮肤——比宫里粗使太监的手软太多。
"你是......"他瞳孔骤缩。
"我是你祖宗!"少年抬脚踹在他腰上,趁他吃痛的空档抄起匣子就跑。
陈楚峰踉跄着爬起来,顾不上腰间火辣辣的疼,追出殿门时正撞见那少年撩起衣摆往御书房方向跑,红绒绳在晨风中晃得人眼晕。
"站住!"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宫墙上又弹回来。
路过的小太监们纷纷驻足,看着这出"小太监追短打少年"的戏码交头接耳。
那少年跑着跑着突然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银铃般的笑声飘过来:"抓得到本...抓得到我再说!"
"糟了!"陈楚峰看见少年拐过最后一道游廊,影影绰绰能看见御书房的飞檐。
他咬着牙加快脚步,腰间的疼痛早被冷汗浸透,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要是追进御书房,哪怕撞着哪位主子,这偷经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琉璃瓦斜斜切下来。
陈楚峰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追着那抹月白身影,首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