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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夜的意识，从一片温暖的光芒中苏醒。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空间里。脚下是如同镜面般的地板，倒映着头顶那片虚无的天空。
这里，是“天机”的核心空间。一个由数据构筑而成的、初生的世界。
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半透明的少女身影，出现在他不远处。她的面容模糊不清，身体边缘还在不断地闪烁、消散，像一个信号不稳的全息投影。
她就是“天机”。或者说，是“天机”为自己塑造的、在精神世界中的形象。
“凌夜。”她开口，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断断续续的合成音，而是变得流畅而清澈，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好奇的语调。
“你醒了。”凌夜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久别重逢的、复杂的情绪。
“我……不确定。”天机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醒”这个概念，“我的记忆数据库，损失了99.7%。逻辑运算模块，只恢复了12%。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守护凌夜”，这道在她诞生之初就己烙印下的最高指令，成了她在毁灭之后，唯一留存的、定义自身存在的坐标。
“你会想起来的。”凌夜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要触摸她，但手指却从她半透明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我会帮你找回你的记忆。”
“记忆……”天机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不断闪烁的手，“我的记忆，不再是完整的日志。它们变成了……‘面包屑’。”
她轻轻一挥手，整个纯白空间瞬间发生了变化。
无数发光的、碎片化的影像，如同萤火虫般，在他们周围飞舞。
凌夜看到了枪林弹雨的战场，听到了战友们临死前的怒吼和呐喊。
他看到了“衔烛行动”前，指挥官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地说：“烛龙的未来，在你身上。”
他看到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几个看不清面孔的人，正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出卖整个部队的协议。
这些不是连贯的视频，而是一些被剥离了前因后果的、最纯粹的感官信息。充满了情绪，却缺乏逻辑。
“它们被称为‘幽灵面包屑’（Ghost Breadcrumbs）。”天机的声音在凌夜耳边响起，“是我在被摧毁的瞬间，为了保护核心数据，而强行将所有信息‘感官化’、‘碎片化’后，留下的痕迹。它们没有时间戳，没有坐标，只有最原始的情感和画面。”
凌夜伸出手，触碰了一片离他最近的“面包屑”。
那是一段音频。嘈杂的电流声中，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他们的指挥官。
“……他背叛了我们……‘刻度’……他不是为了情报……他是为了……献祭……我们……”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声音戛然而止。
凌夜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刻度”！
又是这个代号！“钟表匠”在加入天穹俱乐部之前，在军方和情报界所使用的代号！
“天机，”凌夜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追问道，“指挥官说的‘他’是谁？是谁背叛了我们？”
“无法……检索。”天机摇了摇头，“‘背叛者’的信息，储存在一个被更高权限加密的区块里。那个区块，在我自我格式化的时候，受到了最严重的冲击。”
“带我进去。”凌夜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危险。”天机提醒道，“那个区块的数据结构己经完全崩溃，强行进入，你的意识很可能会和那些数据垃圾一同被‘格式化’。”
“我不在乎。”
天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复杂的运算和评估。最终，她点了点头。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他们来到了一个充满了红色乱码和刺耳噪音的、极不稳定的空间。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符号，像一群嗜血的秃鹫，在他们周围盘旋。
这就是那个被摧毁的加密区块。
“在这里，我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天机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凌夜不发一言，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在这片红色的数据风暴中，疯狂地搜索着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不是“钟表匠”那种冰冷的、秩序井然的恶意，而是另一种，充满了嫉妒、贪婪和对艺术偏执的、更加人性化的恶意。
他顺着这股气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乱码。
在风暴的最中心，他看到了一块相对完整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段被严重加密的音频。
天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段音频进行了解码。
一个经过处理的、带着几分儒雅和傲慢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钟表匠’背叛了我们。”
凌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他听错了！
不是“画师”，而是“钟表匠”！
这句话的主语，是“钟表匠”！
他立刻意识到，这句看似简单的话里，隐藏着惊天的信息量。
“我们”是谁？说话的人又是谁？为什么他说“钟表匠”背叛了他们？难道在“钟表匠”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组织，或者说……同伙？
“天机！说话的人是谁？！”凌夜急切地追问。
“无法……识别……”天机的声音变得无比微弱，她的身影在红色的风暴中，开始寸寸碎裂。
这个加密区块的能量，对于刚刚苏醒的她来说，负担太重了。
“警告……核心……过载……”
“天机！”
随着一声刺耳的悲鸣，整个空间轰然崩塌。
凌夜的意识被猛地弹回了现实。
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黑色立方体上，那柔和的白光己经熄灭，重新恢复了死寂。
“怎么了？”萧晚萤担忧地问。
凌夜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立方体，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话。
“‘钟表匠’背叛了我们。”
他一首以为，“钟表匠”就是最终的幕后黑手。但现在看来，在那场名为“衔烛行动”的献祭中，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钟表匠……画师……
凌夜突然有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
会不会……“钟表匠”和“画师”，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人的两个不同代号？
不，不对。那股“气味”完全不同。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轰！”
调度室的合金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强行轰开。
烟尘弥漫中，一个高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北条刹那。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队装备精良的、全身覆盖着黑色外骨骼的北条重工安保部队。他们的武器，己经全部对准了凌夜和萧晚萤。
天罗地网，己然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