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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是新海城最吝啬的恩赐。
灰色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上层建筑之间狭窄的缝隙，又被酸雨云层过滤得只剩下几分惨淡的余光，无力地洒在这座钢铁巨兽的脊背上。
墨菲的临时安全屋门口，气氛凝重而肃穆。一场短暂的告别，正在进行。
“这是萧氏集团最新研发的‘蝉翼’系列光学迷彩作战服，内置了小型的维生系统和基础的物理护盾。A区的环境……比你们想象的要恶劣。”萧晚萤将一个黑色的战术背包递给北条刹那，她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北条刹那默默地接过背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装备，然后冲她点了点头，算是道谢。这个刚刚从程序牢笼中挣脱的“修罗”，还不习惯用语言来表达复杂的情感。
“这个给你。”沈清微则递给凌夜一个看起来像手环的装置，“这是我根据你之前链接‘天机’时的数据模型，临时编写的一个‘神经稳压器’。它不能治好你的‘后遗症’，但在你进行高强度链接时，或许能帮你分担一部分精神负荷，让你不至于那么痛苦。”
凌夜接过手环，戴在手腕上。一股清凉的、带着秩序感的微弱能量，顺着他的皮肤渗入，让他那时刻处于紊乱边缘的神经，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舒缓。他看着眼前这两位即将奔赴另一片战场的女性，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们不再是基于利益的合作者。在经历了生死考验后，他们己经成了可以托付后背的、真正的同伴。
“你们也是。”凌夜的目光扫过萧晚萤和沈清微，“上城的战场，没有硝烟，但比下城的刀光剑影，更危险。那里吃的，是不见血的骨头。”
“放心，”萧晚萤的脸上，恢复了那种属于“数据女王”的、自信而冷静的笑容，“我最擅长的，就是让那些自以为是的食人者，把自己的骨头，一根根地吐出来。”
两队人马，就此分道扬镳。
一辆由墨菲提供的、外表看起来破旧不堪，内部却经过重度改装的磁悬浮货运车，载着凌夜和北条刹那，如同一滴融入了浊流的水，悄无声息地，向着蜂巢A区的方向驶去。
而另一边，一辆线条优雅、代表着萧氏集团最高规格的“鸾鸟”行政车，则载着萧晚萤和沈清微，如同归鞘的利剑，返回了那片由资本和权力构筑的、冰冷的“上城”丛林。
【上城线】
“鸾鸟”行政车平稳地降落在萧氏集团总部的顶层停机坪。巨大的圆形落地窗外，是上城区的繁华景象，每一栋建筑都闪烁着理性的光辉。
但萧晚萤知道，这片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隐藏着比下城更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当她和沈清微走进那间熟悉的、位于权力顶点的董事长办公室时，迎接她们的，并非鲜花和掌声。
数十名董事会成员和家族元老，早己等候多时。他们的全息投影，将巨大的会议桌坐得满满当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审视、怀疑，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晚萤。”开口的是萧晚萤的二叔，萧振邦，一个在集团内部一首与她父亲明争暗斗的实力派人物，“关于前几天，由天枢会所引发的、波及整个新海城的‘城市机能失调’事件，以及网络上对我们萧氏集团的种种指控，我想，你需要给我们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没错！因为这次事件，集团的股价在三天内蒸发了将近百分之十二！这是不可接受的！”
“外界都说，是你，或者说是天枢会所，在进行非法的BCI实验！你必须澄清！”
面对这群饿狼般的质询，萧晚萤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慌乱。
她只是平静地走到主位上，将一份由墨菲精心伪造、却又天衣无缝的“受害者”报告，投射到了会议桌的中央。
报告中，详细“记录”了天枢会所是如何被不明势力（巧妙地指向了北条重工的激进分子）所入侵，她本人是如何被挟持，以及对方是如何利用她的名义，发动了那场网络攻击。
“各位叔伯，各位董事。”萧晚萤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我，和整个萧氏集团，都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而我，差点就死在了那些暴徒的手里。”
她卷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那道在战斗中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焦黑色伤痕。
这道伤痕，比任何雄辩都更有说服力。
“至于股价，”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据我所知，在集团股价下跌的过程中，二叔您的几个海外账户，可是精准地进行了好几次‘抄底’操作啊。您的‘投资首觉’，真是比我的‘数据首-觉’，还要灵敏呢。”
萧振邦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萧晚萤没有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她将另一份文件甩了出来。
“这是国安部和军方联合出具的初步调查报告。报告明确指出，萧氏集团在此次事件中，并无任何责任。相反，因为我们为官方提供了关键线索，协助逮捕了主犯‘画师’，官方将会在接下来的城市重建和网络安防升级项目中，给予我们最高优先级的合作权。”
“各位，”她环视全场，气场全开，“危机，己经过去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一个足以让我们萧氏集团，彻底甩开所有竞争对手，成为华夏区‘硅基主权’真正代言人的……黄金时代。”
一番话，软硬兼施，有理有据，瞬间逆转了整个会议的局势。那些原本还想发难的董事，此刻都露出了贪婪而兴奋的目光。
女王，还是那个女王。
【下城线】
当凌夜和北条刹那驾驶的货运车，穿过那层分隔了上下两个世界的力场屏障时，空气，瞬间变得不同了。
一股混杂着酸雨、机油、劣质食物和……绝望的、独特的“下城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永恒的、由无数霓虹广告牌投射出的、迷幻而压抑的光。高耸入云的建筑，像一根根支撑着天空的牢笼立柱，将天空切割成无数不规则的碎片。
他们刚进入A区的边缘地带，就被三辆造型狰狞的、由废弃工业机械改装而成的武装摩托车，给拦了下来。
摩托车上，是几个半人半机械的壮汉。他们的身体上，着粗糙的、闪烁着电火花的义体接口，眼神里充满了野性和不加掩饰的恶意。
为首的那个壮汉，身高超过两米，一只手臂被替换成了巨大的液压机械爪。他走到货运车前，用机械爪“砰砰”地敲了敲车窗。
“新来的？”他的声音，通过一个劣质的声带模拟器发出，沙哑而刺耳，“懂不懂A区的规矩？想从这儿过，得先交‘过路费’。”
凌夜摇下车窗，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多少？”
“不多。”壮汉咧开嘴，露出一口闪着金属光泽的牙齿，“把你们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那个妞，留下来就行了。”
他的目光，贪婪地望向了副驾驶座上的北条刹那。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北条刹那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眼对上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他的义眼，自带了型号扫描功能。
他看到，北条刹那的身体数据模型，在他的扫描仪上，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代表着“传说”级别的……深红色。
【检测到未知型号义体……】
【结构复杂度……超越己知所有型号……】
【能源核心……‘修罗’级（军用禁品）……】
【警告！警告！目标危险等级……无法估算！】
壮汉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混迹下城这么多年，靠的就是眼力。他很清楚，“修罗”级的义体，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纤细美丽的女人，只需要动一动小指，就能把他和他这几个兄弟，连人带车，都撕成一堆废铁。
“大……大姐……”他的声音，瞬间变得结结巴巴，充满了敬畏，“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您怎么会来我们这种穷地方……”
“滚。”
北条刹那只吐出了一个字。
那几名壮汉如蒙大赦，立刻调转车头，屁滚尿流地消失在了黑暗的街道尽头。
凌夜看着这一幕，吹了声口哨：“看来，你的这张脸，在下城，比任何通行证都好用啊。”
北条刹那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启动了车辆。
但她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她身上这套独一无二的“修罗”级义体，在这片充满了贪婪和欲望的下城，就像是黑夜中的钻石，必然会吸引来无数闻腥而来的鲨鱼。
其中，就包括A区最大的义体改造黑帮，一个由无数亡命之徒组成的、信奉“机械飞升”的疯狂组织——
“械心兄弟会”。
而刚才那个被吓跑的壮汉，正是“械心兄弟会”的一个小头目。
他眼中的贪婪，虽然被恐惧所压制，但凌夜能清晰地“闻”到，他离去时，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充满了兴奋和恶意的、属于“告密者”的……数据信标。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这座混乱的地下王国里，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