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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坡那无名山谷里的毒烟还没散尽，浓烈的硫磺味和血腥气就裹着夜风扑进了凡阁后院。
甲三是被乙七和另一个护道部成员半拖半拽着弄回来的。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左边肩膀到胸口一片焦黑，血肉模糊，皮甲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着刺鼻的白烟。那是火毒蜥喷吐的毒液！另外两个护道部成员更惨，一个整条右臂齐肩被撕掉，伤口焦黑，人己经昏死过去；另一个腹部被利爪划开，肠子都隐约可见，全靠一股狠劲撑着。
“阁主！阁主！”乙七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火毒蜥！成年的！我们……我们折了两个兄弟！”
后院瞬间炸了锅！值夜的护道部成员立刻冲上来接手伤员，手忙脚乱。浓重的血腥味和伤员的惨哼声撕破了凡阁高速运转下那层紧绷的平静。
陈凡几乎是瞬间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块火浣纱碎片。看到院中惨状，他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沉重的压力瞬间攥紧了心脏！他几步冲到甲三面前。
“甲三！”陈凡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怎么回事？说重点！”
甲三疼得浑身哆嗦，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往下淌。他强撑着睁开眼，眼神里除了痛苦，还有浓烈的后怕和不甘：“谷…谷深处…有洞…硫磺味…刚靠近…那畜生就…就扑出来了…喷毒…爪子比刀还快…毒烟弹…只挡了一下…跑…跑散了…阿猛和阿强…没…没跑出来…”他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
“火毒蜥…多大？洞里什么情况？看清‘红光石头’了吗？”陈凡追问，语速极快。时间就是命，情报更重要！
“比…比牛犊还大…洞…洞很深…黑…没看清…只闻到硫磺…很浓…”甲三喘息着，眼神涣散。
“够了！”陈凡立刻打断，转头厉喝：“柱子！去百草阁！把最好的金疮药、解毒散全拿来！二牛！别管凡窑了！先过来！你懂药性，看看这毒！”
柱子应了一声，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二牛正满脑子窑火温度，被吼声惊醒，看到院中惨状，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记录板差点掉地上，也慌忙跑过来。他凑近甲三的伤口，那股焦糊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味让他眉头紧锁。
“这…这毒好烈！”二牛声音发颤，用手指小心沾了点伤口边缘的粘液，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仔细观察颜色，“硫磺为主…混杂了火毒和某种妖兽的腐蚀毒…像是…像是火毒蜥特有的‘焚血毒’！得用大量寒性的蛇胆、冰凌草压制，还得配合拔毒膏外敷！”他飞快地说着，额头上也见了汗。这种高阶妖兽的毒，他也是第一次处理。
“药呢？百草阁有吗？”陈凡盯着二牛。
“冰凌草…有！但量不多！蛇胆…普通蛇胆效果不够，最好是寒潭铁线蛇的！我们…我们只有普通的！拔毒膏…还有几贴！”二牛急得快哭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柱子！回来没有！”陈凡吼道。
“来了来了！”柱子抱着几个药罐子冲回来，后面跟着闻讯赶来的王老伯，脸色煞白。
“王老伯！立刻开库房！所有银钱！听风堂所有人撒出去！买！寒潭铁线蛇胆！有多少收多少！价钱翻倍！冰凌草不够也买！青岚城、周边镇子！给我搜刮！”陈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救人要紧！影堂的骨干，死一个都是巨大损失！
王老伯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惨嚎的伤员和甲三那恐怖的伤口，重重点头：“老朽这就去！拼了老命也把药弄回来！”他转身就跑，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决。
“二牛！用现有的！先保住命！柱子，搭把手！”陈凡亲自蹲下身，接过二牛递来的药粉和清水，开始给甲三清理伤口。滚烫的毒液一碰水，嗤嗤作响，甲三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住一块布，一声不吭，只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乙七在一旁看着，脸色惨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这次探索，是他先发现的洞口，差点就死在里面。死亡的恐惧和同伴的惨状，让他引气初成的那点微弱气感都差点散了。
“怕了？”陈凡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冷得像冰。
乙七一个激灵，猛地站首：“没…没有！阁主！”
“没有？”陈凡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乙七的脸，“腿肚子都在抖！刚才要不是甲三反应快，丢毒烟弹，你第一个死！”
乙七被陈凡的目光刺得低下头，羞愧和恐惧交织。
“怕死很正常！”陈凡的声音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冰冷，“但记住，你是影堂暗刃部的人！是凡阁的刀！刀可以断，但不能软！更不能因为怕，就把后背留给兄弟！”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那个断臂成员，“阿猛是为了掩护谁才被撕掉胳膊的？嗯？”
乙七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昏迷的同伴，又看向咬牙硬撑的甲三，眼中闪过一丝愧色，随即被一股狠劲取代：“阁主！我错了！下次…下次我冲前面！”
陈凡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处理伤口。他动作麻利，但心却在往下沉。影堂第一次探索就损兵折将，甲三重伤，短期内无法行动。地火晶的线索又断了，还惹上成年的火毒蜥。药材短缺更是雪上加霜。青岚城那边的商业威胁还没解决…
“二牛！”陈凡处理完甲三最严重的伤口，又转向那个腹部受伤的，“这个怎么样？”
二牛满头大汗，正在用针线缝合伤口，手还算稳：“肠子…肠子没断！但被毒爪划伤，毒入脏腑了…得用猛药吊着，看…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九死一生。
“尽你所能！”陈凡沉声道，又看向柱子，“护道部加派人手，守住百草阁和伤员！任何人不得打扰二牛救治！另外…丙九那边怎么样？”他想起那个挣扎在邪功反噬边缘的影子。
柱子脸色难看：“更疯了…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在里面撞墙嘶吼…护道部的人差点按不住…”
“给他灌双倍的安神药！”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现在没空管他！别让他出来添乱就行！”
就在这时，核心密室的方向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不是爆炸，更像是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墙上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带着灼热气息、却又有些虚浮不稳的灵力波动猛地扩散开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
“铁头？！”柱子失声叫道，拔腿就往密室方向跑。
陈凡眼神一凝，交代二牛：“这里交给你！”也立刻起身跟上。
密室的铁门被柱子推开。只见铁头赤着上身，像头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蛮牛，浑身大汗淋漓，皮肤涨得通红，好几处毛细血管都爆裂了，渗出细小的血珠。他面前的墙壁上，赫然有一个浅浅的凹坑，周围是蛛网般的裂纹！显然是他刚才失控一拳砸的。
他喘着粗气，眼神赤红，充满了狂暴的挫败感。那颗凝气丹的药力在他体内如同脱缰的野马，横冲首撞，非但没有引气成功，反而差点撑爆了他几条次要经脉！旁边，柱子脸色苍白地坐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没擦干的血迹，显然也尝试冲击失败，受了内伤。
“妈的！废物！老子就是个废物！”铁头看到陈凡进来，一拳狠狠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嘶哑绝望，“灵气！老子能感觉到！到处都是！可…可就是抓不住！聚不拢！那引气诀像天书！凝气丹…吃了更难受！阁主…我…我对不起你！”这个硬汉，此刻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三个月的期限像大山，压垮了他的信心。
陈凡看着铁头痛苦的样子，又看看柱子嘴角的血迹，再看看外面院子里生死不知的伤员，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肩头。内忧外患！千头万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怒火，走到铁头面前。没有责备，反而伸出沾着甲三血迹和药粉的手，重重按在铁头剧烈起伏的、滚烫的肩膀上。
“哭个屁！”陈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冰冷的铁，“引气入体，本就是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老刀是怎么熬过来的？蚀骨阴风的反噬，比你这疼一百倍！他吭过一声吗？”
铁头身体一震，抬头看向陈凡。
陈凡的目光扫过铁头和柱子，锐利如刀：“记住！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拼命！凡阁上下几百口人，影堂那些还在挣扎的兄弟，外面躺着的甲三，还有我！都在拼命！一颗凝气丹不行？那就用灵石堆！引气诀不懂？老刀是用命趟出来的路！让他嚼碎了喂给你们！一次不行就十次！百次！”
他指着外面院子的方向：“看看甲三！看看那些为了找地火晶差点把命丢掉的兄弟！他们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给你们换来这点灵石和丹药！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哭爹喊娘！是给老子咬着牙，把这份‘命’吞下去！化进骨头里！变成你们的力量！”
他猛地提高音量，如同炸雷：“铁头！柱子！给老子听好了！爬起来！运转功法！灵石碎片握紧了！老刀！滚出来！别在里面装死！教他们！手把手地教！告诉他们，你是怎么在鬼门关上爬回来的！告诉他们，引气入体那扇门，到底该怎么踹开！”
陈凡的怒吼在密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铁头眼中的绝望和狂暴，被这怒吼震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带着血丝的狠劲！柱子也擦掉嘴角的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隔壁静室的门无声地开了。老刀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黑夜里的狼！他体内《蚀骨阴风诀》的邪毒被凝气丹药力和《引气诀》强行拔除的痛苦还未消散，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大病初愈。但那股属于炼气一层修士的、带着血腥煞气的微弱灵压，却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丝！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却极其瘆人的笑容，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听见阁主的话了？两个小崽子…想学怎么踹开那扇‘门’？老子教你们…用最疼的法子！”他一步步走过来，眼神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铁头和柱子。
陈凡看着这一幕，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勒得更紧。他转身，大步走出密室，留下老刀那如同地狱传来的“教导”声和铁头柱子咬牙忍耐的闷哼。
院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散，百草阁里灯火通明，二牛还在和死神抢人。王老伯带着听风堂的人，揣着大把的银钱和灵石碎片，像疯了一样冲进夜色，去搜刮救命的药材。凡窑的火光彻夜不息，映照着二牛那张焦虑到扭曲的脸。
陈凡站在院中，抬头望天。乌云遮蔽了月亮，只有凡窑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动，如同凡阁此刻的处境，在风雨飘摇中，倔强地燃烧着。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引灵琉璃的订单、修士的培养、地火晶的搜寻、药材的短缺、潜在的威胁……无数条线在他脑中交织、绷紧。
“不够…还远远不够…”他低声自语，目光投向黑沉沉的野狗坡方向，又转向青岚城所在的方位，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