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喉间涌上的血腥味里混着冰渣,识海深处万千冰棱炸裂的剧痛让他弓起身子。
风无痕布满裂纹的手掌正扣在他天灵盖上,逆鳞状的青鳞片片倒竖,蒸腾的寒气将两人身下凝结的九幽冥火压成细碎蓝晶。
"三清锁魂阵都封不住你的莽撞?"风无痕咳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血色卦象,他背后穿透琵琶骨的鎏金锁链突然迸发刺目白光,"神族要的根本不是你们的命,是要用弑神者血脉当引魂烛——"
话音未落,伍瑶脖颈处的淡金纹路突然扭曲成锁链形状。
她踉跄着撞进陆昭怀里,指尖残留的神血荧光竟将两人手腕缠成双环血契。
陆昭右臂龙化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皮肤下与伍瑶神纹同源的星轨图腾。
"陆家祠堂...那十二盏魂灯..."伍瑶颤抖的唇贴上他耳际,呼出的气息带着昆仑雪莲特有的冷香,"每盏灯里都封着半截弑神咒,我偷看过族谱...我们本该在七岁那年就互相斩杀..."
青铜鼎突然发出钟磬之音,鼎耳处的骷髅头齐声诵念起晦涩咒文。
陆昭后颈灼烧处裂开血色竖瞳,倒映出鼎身内部翻涌的紫色雾气。
风无痕突然暴起,残破的道袍下飞出七十二道符篆,在神族使者虚影凝实的瞬间结成囚龙阵。
"接好了!"风无痕将半块龙纹玉佩拍进陆昭掌心,玉佩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胭脂——分明是陆昭在杂役房当值时,常给后山那个疯婆婆送的桂花糕油纸包着的信物。
锁链绞碎肋骨的闷响里,陆昭看清风无痕破碎瞳孔中最后闪过的画面:十二年前昆仑墟大雪夜,穿月白襦裙的妇人将婴儿塞进杂役柴堆,她腕间双环血契正与此刻自己同伍瑶交缠的图腾一模一样。
青铜鼎内的紫气突然凝成利爪,陆昭被血脉牵引着纵身跃入鼎口。
伍瑶发间玉簪应声而断,三千青丝化作锁神链缠住他脚踝:"不能碰!
那是——"
鼎身裂纹中迸发的紫色雷霆照亮了伍瑶后半句惊呼。
陆昭在电光火石间瞥见她锁骨下方浮现的烙印,那分明是青冥剑鞘内侧刻着的"弑天"古篆。
翻涌的紫气中伸出半透明的手掌,指尖流转的正是陆家祠堂十二盏魂灯熄灭那晚,他在雪地里捡到的半块饴糖纹路。
当第一缕紫气钻进眉心时,陆昭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昆仑玉磬般的清鸣。
三百柄弑神剑残片从地底升起,在青铜鼎周围结成环形剑冢。
伍瑶被迫松开的锁神链在空中碎成星屑,每一粒光点里都映出两人七岁那年错身而过的画面——她腕间银铃摇晃的节奏,正与此刻剑冢共鸣的频率完全契合。
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裂痕中渗出带着硫磺气息的金色液体。
陆昭握紧玉佩的右手开始虚化,掌纹间流淌的暗金血线正与鼎身"弑天"二字产生诡异共振。
在他即将触碰到紫气核心的刹那,鼎耳处某个骷髅头突然发出熟悉的笑声——
那声音带着昆仑墟霜雪浸透三百年的苍凉,与陆昭记忆深处疯婆婆哼唱的安魂曲尾音完美重叠。
青铜鼎爆裂的瞬间,陆昭右手虚化的掌纹突然凝实。
那些暗金血线如活蛇般游向鼎耳,将某个正在尖笑的骷髅头硬生生扯出三寸。
紫色雷霆凝成的人形抬起右手,陆昭左眼里的黑龙印记突然逆时针旋转起来。
"你以为弑神咒是护身符?"紫电人形屈指轻弹,陆昭浑身冥火不受控地涌向伍瑶,"不过是神族圈养你们的狗链——"
伍瑶的玉簪碎片突然倒卷。
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神纹玉简竟在血雾里幻化成青冥剑鞘的模样:"七岁生辰那碗莲子羹!"她突然朝着陆昭嘶喊,"你倒进泔水桶的药渣...我在后山埋了十二年!"
陆昭浑身剧震。
记忆里疯婆婆布满冻疮的手,与此刻攥着玉佩的触感诡异地重叠。
那些桂花糕油纸包着的碎玉,原来早在他当杂役时就埋下了因果。
黑龙逆鳞突然刺穿他的掌心,暗金血液浇在玉佩上竟发出婴儿啼哭。
风无痕残破的囚龙阵突然亮起。
七十二道符篆裹着散落的锁神链星屑,在紫电人形头顶拼成残缺的八卦图。
陆昭借着血脉暴走的冲力,将青冥剑残片钉入自己心口:"老东西说过..."他每说一个字嘴里就喷出带着冰碴的血沫,"昆仑杂役的命...最耐烧!"
吞魂鼎突然从地底钻出,鼎身饕餮纹咬住紫电人形脚踝。
伍瑶趁机将玉简拍进陆昭后背,那些神纹竟与他剥落的龙鳞严丝合缝。
紫电人形瞳孔里的金纹突然扭曲:"原来那女人把弑天咒刻在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陆昭看见伍瑶锁骨处的"弑天"古篆离体飞出。
三百柄剑冢残片同时刺入她周身大穴,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化作液态冥火。
黑龙真身突然调转方向,带着神族使者的紫电狠狠撞向伍瑶。
"就是现在!"伍瑶染血的指尖点在陆昭眉心。
她天灵盖浮现的星图竟与陆昭儿时在后山山洞刻画的涂鸦完全吻合。
两人手腕的双环血契突然收缩,勒进骨头的剧痛让陆昭看清那些暗红纹路里涌动的——分明是昆仑杂役每日清晨收集的霜露。
紫电与冥火相撞的刹那,陆昭怀中玉佩突然映出疯婆婆的脸。
那布满皱纹的嘴唇翕动着,说的竟是三日前柴房里的对话:"昭儿,婆婆床底陶罐..."当时他没注意,此刻才看清老人比划的手势是弑神咒起手式!
星空漩涡吞没意识的瞬间,陆昭右手残留的玉佩温度突然变得滚烫。
他看见自己剥落的龙鳞在虚空中组成模糊画面:血雨中有人用青冥剑挑起十二盏魂灯,灯芯燃烧的竟是...等等,那截灯芯的纹路怎么和杂役房烧火棍上的焦痕...?
当记忆乱流裹挟着他冲向漩涡深处时,指尖突然触碰到某种温热粘稠的液体。
陆昭在彻底昏迷前最后嗅到的,是十二年前昆仑墟那场大雪里,疯婆婆襦裙上永远洗不掉的...铁锈混着饴糖的古怪甜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