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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裹挟着戈壁滩特有的砂砾，如箭矢般狠狠击打在汉军的牛皮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霍去病紧紧攥着马鞍，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自漠北之战深入匈奴腹地两千里后，右肋那道被匈奴弯刀劈开的旧伤便成了如影随形的顽疾，每逢阴雨天气，伤口就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般钻心疼痛。
这次巡查河西走廊，连日的急行军让旧伤骤然复发。他倚着斑驳的城墙，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喉间泛起的腥甜愈发浓烈。但他目光坚定，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用染着鲜血的朱笔在舆图上圈出三处战略要塞，字迹虽略显颤抖，却依然苍劲有力。寒风呼啸着卷起他的披风，在暮色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这位不屈的将军助威。
长安城巍峨的宫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显得格外肃穆压抑。太医令神色凝重，带着十二名御医匆匆围在寝殿内，忙忙碌碌地诊治着。铜盆里的血水换了一遍又一遍，第七次换水时，水面上还漂浮着细密的血丝。浓郁的药香与刺鼻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睁不开眼。
卫青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侄儿滚烫的手，那双手曾经有力地拉满强弓，如今却滚烫而无力。他看着霍去病额角暴起的青筋随着每一次抽痛突突跳动，恍惚间又看见十七岁的少年，跨着矫健的乌骓马，英姿飒爽地站在未央宫前请战，眼底燃烧着炽热的星芒。那时的霍去病，每次得胜归来，总会把匈奴单于的王冠得意地挂在卫青帐前的旗杆上，脸上洋溢着比河西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
“舅舅，” 霍去病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住卫青的衣袖，瞳孔里映着窗棂外如血的残阳，声音微弱却透着急切，“河西新筑的烽燧... 可都...” 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指缝间渗出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玄色锦被上，洇成一朵朵暗红的梅花。卫青慌忙按住他颤抖的肩膀，这才惊觉曾经健壮的少年将军，脊背竟己瘦得硌手，曾经能拉开三百石强弓的身躯，如今竟如风中摇曳的残烛，脆弱得让人揪心。
更漏声滴答作响，未央宫的更鼓沉沉传来，一声又一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霍去病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眷恋。他想起漠北草原上那片永远望不到尽头的蓝天，想起自己未竟的封狼居胥之志，想起无数个日夜渴望实现的理想。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再次跨上战马，驰骋在辽阔的疆场，但虚弱的身体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进鬓角，打湿了枕巾。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河西之战的清晨。那时的他，率领八百铁骑如离弦之箭般奔袭匈奴王庭，身后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喊杀声响彻云霄。而如今，那片壮阔的沙场，怕是再也无法驰骋了。想到这里，他闭上双眼，泪水无声地滑落，心中满是对未竟事业的遗憾与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