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初的轻抚下,一号慢慢镇定。
他听不懂的女人说的话,却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涌来。
从女人抚摸着他背脊的手掌,传递至他的肌肤。
一号愣愣松开了紧咬的嘴巴,云初趁机抱住他,像是抱孩子那样,一手环住他的后背,一手抚摸他的后脑。
“崽崽乖...你不是怪物...”
听到‘怪物’两个字,一号突发狂躁,拼了命的叫嚣着挣扎。
他并不能理解‘怪物’两个字的具体含义,但他却最熟悉这两个字。
每当穿着一身白的人出现,他们一口一个叫着‘小怪物’,拿细长的针扎他,有的人扎完后会嫌恶的踢他踹他,有的人会晦气的驱赶他。
有人目光复杂,将一个红红的东西放在他的不远处,然后叹着气离开。
彼时的一号还不知道那个东西叫草莓。
他所见过的红色,就只有......自己身上流出的血而己。
被放血的滋味不好受,他己经形成应激,对一切红色的东西感到害怕。
一号粗暴的把草莓捏烂,红色的汁水溅出,沾上他的嘴角,一号无意识舔了一口......是甜的。
那是一号第一次尝到味道,而现在,是第二次。
豆大的泪珠滴到他的唇瓣,一号伸出舌尖扫过尝到了咸味,他动作忽而顿住。
云初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以及肿大的手臂和长出鳞片的侧脸,眼泪再也崩不住的决堤。
“呜呜呜...对不起...崽崽......”
路明赫遭遇了这么多的苦难,她却没能让他在第一时间手刃仇人,她对不起他......
云初流着泪亲吻他的额头,一个劲的低声重复,“崽崽,你不是怪物...”
一号只觉湿漉漉的东西碰上他的额头,不知为何,他的躁动竟再次被安抚。
治愈之力从两人相贴的地方蔓延全身,一号的手臂奇迹般的恢复,脸上的鳞片也一块块消失,身上所有发生异变的地方全部恢复正常。
他抬头看去,西周的场景却在迅速消散,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
路明赫毫无预兆的睁眼,心脏还因为刚才的梦境剧烈跳动着。
有多久...他己经有多久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路明赫作为非人类,他不会做梦,所有的梦于他而言都是回忆。
只不过那回忆太真实,每一次‘做梦’,都犹如把儿时的痛苦再切实的经历一遍。
但今天的回忆,竟破天荒没有以他炸毁实验室为结尾,而是......多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梦’里的女人容貌模糊,路明赫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清晰的记得,一双含泪的眸子。
路明赫坐起身,思考今天晚上的种种不对劲......
另一边,季长庚被云初断断续续的哽咽吵醒。
他掀开被子来到床头,看到云初眼角带泪,伸手轻晃她的肩膀。
“云初,醒醒......”
云初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眼前,方才的情绪还残存脑海,她恍恍惚惚去抓那人的手。
“崽崽,别怕......”
季长庚的衣袖被云初猝不及防拉住,比这更令他惊讶的是,云初看他的眼神......她在透过他,看着谁?
第二天。
大家早早的起床收拾,准备向着北方基地出发,顺路寻找许教授所说的实验室。
云初脑子昏昏沉沉,一脚深一脚浅的下楼,眼底泛着乌青。
昨晚进入路明赫的梦里大量灵力,她现在很是虚弱。
楼下,大家基本都己经到齐,只差她一人。
看到云初慢悠悠的下楼,薛慕不满出声,“所有人都在等你,你就不能快一点?”
云初打着哈欠道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此言一出,薛慕见鬼似的的瞪大眼睛,口不择言道,“你脑子被驴踢了?!”
薛凝也侧头看她,眼中和薛慕一样尽是惊讶。
一向作天作地的大小姐,竟然也有主动低头道歉呃一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初没在意薛慕话语里的冒犯,随便拿了块面包叼在嘴里,嚼嚼嚼。
环视一圈大厅,发现还有两人不在。
“崽...路明赫和那个白大褂呢?”
季长庚端了一杯牛奶放到云初手边,“路队出去探路了,许教授还没有下来。”
恰当此时,齐凌远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上去看看许老。”
“好。”
二楼,许老的房间。
床上鼓起一个弧度,显示着里面的人还在熟睡,齐凌远轻手轻脚走近,来开被子,
“许老......”
忽而,他眼中映入一大片血红,齐凌远瞳孔瞪大,下一秒,整栋楼响起他震天的叫喊。
“许老——!”
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顺着床单滴向地面,形成有规律有节奏的‘乐章’。
一楼众人被齐凌远一嗓子吼的心间一颤,不约而同上楼,“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老的房间,齐凌远一手鲜血,许老眼睛紧闭昏迷不醒,血液正是从他手臂流出。
他的手臂一分为二,断掉的切口源源不断的流着鲜血,或许是因为暴力的切断,被分离的那半边手臂无比肿大,上面化脓水泡,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腐尸。
“是谁,胆敢对许老下手!”
齐凌远无能狂怒,恨不得立刻把那人千刀万段,“天杀的,到底是谁?!”
薛慕薛凝出现在门口,一眼看到刺目的血,脚步双双一顿。
云初和季长庚落后一步,等他俩慢吞吞的爬上来,滴答滴答的血己经快流干了。
云初看到那断掉的半截手臂,表情微微一变,那肥肿的样子,分明和昨晚崽崽的一模一样!
季长庚稍稍侧头,“怎么了?”
“...没事。”
齐凌远对许教授的去世悲痛万分,“许老,没了你,谁来拯救世界啊!”
云初靠在门外,甚至没往里迈一步,视线扫到许教授的脸庞,淡淡提醒。
“你再不给他包扎疗伤,他说不定就真的死了。”
许教授还没有死,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而己。
齐凌远一时情急之下忘了探鼻息,若是任由他这么哭喊下去,许教授不死也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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