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所有布置依然保持着原样,仿佛它的主人从未离开过。
苏晏的手在一件件摆设上抚过,从看书时倚靠的罗汉榻、摆放笔墨纸砚的楠木方桌,到陈设着玉器摆件的多宝格,旁边还挂着一盏他作为年礼献上的闽中珠灯。
“臣受宠若惊。”
“你"受宠"是真,"惊"半点不见得,倒是又皮又滑,还狗胆包天。”
昔日暗藏情愫的调侃,言犹在耳,如今却无人再骂他一句“狗胆包天”,苏晏殷红的眼眶里储满水光,努力扬起嘴角,发出一声干涩的——“汪。”
“汪汪。”声音在空荡荡的内殿中徒然萦绕。
没有回应的思念,不过是一场枉自伤心罢了。苏晏抚摩着案几上的一尊夔身铜熏香炉,怔然静立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瓶,倒了些白檀色的香末进去,点燃后盖上炉盖,丝丝袅袅的青烟便从镂空炉盖间飘出,不多时满室奇香氤氲。
这不是景隆帝惯用的清远香,也不是曾使他酒后迷情的天水香。
事死如事生,宫中打理大行皇帝的入陵之物时,负责香库的內侍从收藏的数百种名贵香料中,精选出八十一种作为陪葬,意外翻出了弱水西国进贡的奇香,名为“惊精返魂香”。
管香的內侍对当年事还有印象,说那个使者献香时自称“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不复亡也”,结果被一名朝臣嘲问:“为免欺君,贵使何不亲身示范,以此香死而复生?”那使者见锦衣卫拔刀,面露惧色,改口称“此香可引导生人见先灵,尽见其父母、曾、高,死经八十年以上者,则不可返”。于是朝臣又追问:“那便当众焚香一试,若殿内诸公的祖宗们不至,又当如何?”使者讷讷不能答。最后还是景隆帝宽容,说“万里迢迢来朝进贡,无论礼轻礼重都是贵国的一番心意”,下令收下香料并还赐了金银。弱水西国使者遂感于上国气度,大惭而退。
此事传为一时笑谈,而那瓶所谓的返魂香也被丢进香库不起眼的角落,生尘数年,直到內侍们整理香库,准备陪葬品时才得以重见天日。
苏晏在守灵期间,不经意听见內侍聊起此事,明明从不信怪力乱神的一个人,竟也如魔怔般入了耳。
“未及苦处,不信神佛”,他恍惚想起前世在网络上见过的这句话,那时只是略有触动,如今却深解其中滋味。
-也许只有到了真正绝望的时候,会寄望于虚无缥缈的玄力,就算一百一千种再艰辛、再愚蠢的方法,也会一样一样去试过。
譬如此刻的苏晏,嗅着满室沉郁的香气,神志越发混沌,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桌旁,拉开圈椅坐下。
他等了很久,最后在一片寂静中仰头枕在椅背,向着虚空无声落泪:“真的……又是一场空等吗……”
卿卿。
一只冰凉的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泪痕,有人在他身后低声唤道,朕的卿卿在等谁?
苏晏猛地睁眼,用力扣住那只手不放,起身时险些撞翻了圈椅。他转过身定神望去,果然是景隆帝,穿着一身赭黄色常服,簪束发没带冠帽,正是并肩坐看日出时的装束。
不等对方再次开口,他扑过去紧紧抱住对方腰身,厉声叫道:“不准走!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幻觉还是做梦,总之就是不准走!”
景隆帝轻笑一声:“你抱得这么紧,朕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苏晏把脸埋在皇帝肩头,汹涌地流着泪,哽咽道:“意思是我手一松,皇爷就要消失?那好,我这辈子都不会松手,就这么抱到地老天荒我也可以!”
景隆帝无奈地拍抚他的背后:“几时变得这般孩子气。朕答应你不会消失,一言九鼎还不行么。”
苏晏迟疑片刻,方才稍稍松了手劲,但仍贴在景隆帝身上,并感觉到对方身躯传来的一阵阵冷意,寒凉如地窟。他心底闪过“阴气”之类的字眼,却是毫不在乎,甚至鬼使神差地想起《聊斋》中有一篇,写到女鬼连琐自言“久蒙眷爱,妾受生人气,日食烟火,白骨顿有生意。但须生人精血,可以复活”,于是杨生拼着大病一场也要与之交欢,又滴血于其脐中,百日之后掘墓开棺,果然活转过来。
所谓鬼迷心窍,哪里是鬼的缘故呢,分明是自己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执念与痴迷罢了。苏晏恍然地笑起来,把手探进龙袍衣襟,慢慢皇帝的胸膛:“皇爷还说过,等看完日出,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不是也一言九鼎?”
景隆帝垂目注视他,嘴角笑意幽微:“那么卿要朕做什么?”
苏晏把脸凑上去,用一个情切缠绵的吻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第一次抱着极力诱惑的心态去向另一个男子求欢,唯恐自己本领不济而对方定力太足,导致事不能成,于是主动将舌头伸入对方口中,讨好似的四处勾舔。被吻得透不过气了,又把鼻音哼得长而婉曼,像求饶又像挑逗。
“……你这是想要朕的命。”景隆帝的气息变得急促,一贯沉稳的声音里也失去了从容意味。
苏晏的吻从他的嘴唇、下颌渐移到喉结,喘着气道:“皇爷的命‘硬’着呢,臣光用‘这张嘴’可要不了……”
像一团闷烧的火从喉结直下小腹,在丹田处烈烈地烧成了燎原之势,景隆帝忍无可忍地抱起苏晏,就近放在宽大的书桌,又将桌面上碍事的砚台镇纸之类拂袖扫到一旁。
苏晏坐在桌沿,双臂向后撑着桌面,朝景隆帝歪着头笑:“上次皇爷教臣在桌下吹红玉箫,再上次在书桌上给臣盖了个藏品印,这次又打算拿臣做什么风雅事?”
“你总说朕丹青精妙,朝野内外无有能媲美者。”景隆帝从笔架取下一支北地产的紫毫笔,以笔杆挑开他身上麻衫的系带,剥出内中更为皎白的身躯,披霜的紫毫毛沿着胸腹轻扫而下,“朕用过无数种纸帛,唯独没试过人体,今日便拿卿来作幅画如何?”
软中带硬的紫毫在肌肤敏感处游弋,勾起又麻又痒的战栗感,苏晏微微打了个颤。“皇爷想画什么,”他在桌沿蹭掉了鞋袜,抬脚踩在景隆帝的大腿,脚尖慢慢往上爬,抵住对方的腿根处,“可要臣去舀水研墨?”
景隆帝趁机褪下他的裤子,向后甩在椅背,手中的紫毫笔锋滑过半勃的阳物,移至他紧闭的后,轻扫打旋。
“不必劳烦,卿不是自带着水?”
紫毫开始变得濡湿,轻而易举地连同半支笔杆一起突入体内。苏晏双目微阖,浅促地吸着气,逐渐渗出后穴的清液不仅打湿了笔毛,还沿着指头粗的玳瑁笔杆颗颗滑落,宛如天然砚滴一般。景隆帝拿了桌角的空砚台来接,须臾盛了亮汪汪的一盏,提起墨条研得浓浓。
皇帝研墨时,苏晏较劲似的,也拿足底碾着对方的胯间研磨,又用脚趾去夹那处逐渐顶起来的布料。皇帝抽了口气,捉住他的赤足在掌中揉捏,半嗔半笑地警告:“老实点,不然要罚你了。”
苏晏斜睨他,从眼角向着脸颊晕染开一层薄粉轻红:“皇爷倒是能忍,一幅画作它半个一个时辰的,臣这里水都要流干了。”
景隆帝手一抖,险些打翻砚台。他俯身手按桌面深吸气,极力压制住饱胀欲裂的欲望,佯怒拍打这个胆敢埋怨催促他的臣子的屁股:“你好大胆,敢出言顶撞朕!”
苏晏被这几巴掌拍得臀肉上红痕浮起,穴里流得更多,把玳瑁笔杆滑脱了大半出来。他轻扭低笑着用脚尖去勾皇帝的后腰,喘息道:“这笔又细又滑,不好用,换一支……”
景隆帝哑声问:“换哪支?”
“换……皇爷的那支御笔。”
桌面上的都是御笔,他口中的“那支”却另有所指。景隆帝偏不满足他,又从笔架上摘了一支用马鞭竹作为笔管的,三进两退地插入他的后穴。
马鞭竹形态奇特,竹身老曲而节节凸起,制成笔管显得古意盎然,又以兼作马鞭而得名。这支御笔较普通笔管更粗大,那些圈圈凸起的节瘤与笔头毫毛一同摩擦着内壁,当即叫苏晏一时只顾得上颤抖呻吟,顾不上蓄意撩拨了。
景隆帝一手拨弄垂在外的系笔红绳,捏着马鞭竹管来回,搔刮旋动,把苏晏逼得满面潮红、呻吟不断;一手握住那支湿漉漉的玳瑁紫毫,从砚台里沾取了墨汁,在雪白皮肉上挥毫,迅速勾勒出老树虬结盘错的主干,与曲折丛茂的枝条。
这棵崖间老树,用顺逆有势的散锋笔法皴写枝干,笔力雄逸有苍龙之势,而枝梢线条劲如弯矢,用笔俏利潇洒,显然是一幅朴拙奇崛的佳作。但因枝头无花,失之生机,便显得有些枯槁。
景隆帝搁笔,连树带人一同细细端详后,叹道:“老树逢春,哪怕只春来一度,也该竭尽全力开出满树繁花。”
说着另换新砚台,在竹管下又滴滴答答地接了一盏,那清液盛在白玉砚台里能看出色作微红,皇帝用指尖轻蘸了涂在苏晏唇间,俯身细舔深吻,低笑:“一丝清甜味儿,这莫不是道家所说的,采之能长生。”
苏晏被调戏得耳热,揽住皇帝的脖子咬他下颌:“若是真能让皇爷长生,要多少臣都有,只怕你不肯夜夜来采。画好了么?”
皇帝勃发的阳器隔着布料抵着他,强自忍耐道:“就快了。”
白玉砚台里调入带香粉的朱砂,颜色鲜妍,景隆帝抽出埋在他穴内的马鞭竹管笔,用毫尖沾取朱墨,在老树的枝条间点出无数殷红小点儿。
苏晏低头看起伏的胸腹间:“怎么都是未开的花苞?这寒梅老枝,花开大些才好看啊。”
景隆帝丢了朱砂笔,将袍角掖在腰带,褪下裤头亮出一大根早已胀硬难耐的阳物,迫不及待地顶入湿软淌水的后穴。
苏晏惊叫一声绷紧了身躯,悬空的双脚盘勾住对方后腰,两只无处借力的手在桌面纸页间一阵抓挠,最后手指扣住了桌沿,方才勉强稳住。
景隆帝没有俯身抱他,而是用手掌握住他两侧腰胯,在暴风骤雨般猛烈的顶撞中咬牙道:“你且看着……花如何开……”
苏晏被顶弄得犹如浪峰上的小舟,神魂飞荡不能自己。流连在他肌肤上的笔毫温情而缱绻,闯入他体内的却是坚硬而强势,这二者并不矛盾,使他从身到心都被渴求的爱欲填满。
那根不由分说地捣着他的阳心,每一下撞击都像要把他榨出甘美汁水,带着只记今宵不知明日的浓郁与激烈。苏晏仰着头大声呻吟,泪水从眼角不断滚落,被极致的反复冲击时,他尖叫着松了手,向桌下滑坠而去。
一双臂膀及时承住他的肩颈,将他扶托起来。后穴里仍深埋着一根皮里裹铁的硬棒,弯腰时几乎硌到了肚皮,苏晏想要整个儿吞进去似的用力绞着它,满脸是泪地呜咽着。
景隆帝细密亲吻他的眉眼,道:“花开了……”
苏晏泪眼朦胧地望向自己的身躯,只见一点点殷红花苞被渗出的汗水晕染开来,一瓣挨着一瓣,一朵连着一朵,果然绽成了满树怒放的梅花。丹霞红云,千朵万枝纵逸交织,繁而不乱,是豪放的大写意,也是耗尽心血般壮丽的绝笔。
殿门霍然开启,朱贺霖迈步进入时,转头朝门外怒喝:“灯给我!都给我滚远点!”
內侍们在嗣皇帝的斥责中惊惶退下。
宫灯照亮了幽暗的养心殿,殿内的浮香浓郁得要将人溺毙其中。朱贺霖以袖掩鼻,脚步匆匆地走过穿堂,在内殿深处找到了失踪几个时辰的苏晏。书桌附近撒落着笔墨纸砚,满地狼藉,圈椅也翻倒了。苏晏枕着扯落的桌幔躺在地毯上,衣衫凌乱,满面潮红,浑身被汗水浸透,混着香炉里的青烟蒸腾出一股靡艳气息。
朱贺霖将宫灯放在地面,将他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抚摸着他汗津津的脸颊唤道:“清河!醒醒,清河!”
苏晏幽然转醒,睁眼迷离地看了看他,旋又闭上,声音沙哑地低叹一句:“花开了。”
朱贺霖鼻端忽然嗅到浓郁的石楠花味儿,把手往他腰下摸索,果然衣裤湿了一大片,不知在昏迷中绵延遗了多少精。“那个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司香內侍,小爷要把他活剐了!”朱贺霖一脚踢开装香料的琉璃瓶,心疼又愤怒地抱起他,“先离开养心殿,我去宣太医!”
苏晏一把推开了朱贺霖的胳膊。潮红从他脸颊上褪去,苍白的底色浮现出来,他用一种冷寂到令人发憷的神情说道:“我要去见皇爷最后一面。”
朱贺霖一怔:“父皇的梓宫在仁智殿停灵,按礼制大殓成服后不能再开棺。”
苏晏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见皇爷最后一面。太子是否与我同去?”
朱贺霖犹豫着,见他拢着衣襟,径自踉跄而走,连忙上前扶住:“好,我与你同去。”
殿外大雨如注,苏晏搀着朱贺霖的胳膊走过长廊,突然一道惊雷劈亮夜空,仿佛将他神魂攫到半空,又狠狠往地面掼去——
“砰”的一声闷响,苏晏从铺着凉席的罗汉榻滚落下来,摔在木踏板,又滚到了地砖上。
他还没从重重迷离的梦境中彻底清醒,甚至还没得及叫痛,卧房的门就被人推开,荆红追的身影掠进来,眨眼将他从地面抱起,关切叫道:“大人!”
苏晏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吐了口长气:“没事……我睡迷了,竟滚到地上去。还好榻面不高,又被踏板缓冲了一下。”
荆红追心疼他回头身上又要多几块淤青,说道:“摔到哪里,我帮大人涂点散淤的药膏。”
苏晏这会儿方才回了神,想起六月天闷热,入夜时分下起了小雨,水汽激起地面暑气倒卷,冷热交混使得屋内更是憋闷。他只穿了件小衣,夜里睡不踏实辗转反侧,再加上罗汉榻不像拔步床有围栏,这才掉下来的。
因为气压低又难睡,一夜迷梦缠身,至于梦到了什么,醒后又回忆不起来,只隐隐有种哀伤的余味,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事物。
荆红追点亮桌上油灯,正要去抽屉里拿药膏,苏晏忽然起身:“阿追!我想去一趟风荷居。”
“这个时辰?”荆红追望了望窗外,深夜城门早已关闭,雨虽不大却下得没完没了,大人怎么此刻突然起兴?
“我想见皇爷。”苏晏说着,心底那股哀伤似乎渐渐散去,只剩下情难自禁的思念,“不知为何,就是格外想他,恨不得背生双翼飞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荆红追,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道:“你帮我准备一下马车就好,我自己去。城门守军见了我的令牌会放行的,去风荷居的山路我也很熟,没事的。”
荆红追板着脸答:“我给大人一次机会,把这些话收回去。”
苏晏被他噎了一下。贴身侍卫罕见地硬气了一回,于是当家老爷的气势相对的就怂了。
“我希望大人别拿我当外人,更别拿我不当自家男人。”
“就因为当你是自家……人,”苏晏把中间的“男”字含糊掉了,“才没好意思叫你送我去其他人那里……”
荆红追忽然淡淡地笑了笑,深潭月影似的动人,“还少吗?”
送你去其他男人那里的次数,还少吗?苏晏羞愧地低头不语。
荆红追取下木架上的披风,穿在苏晏身上,边系带子边说:“属下这么能干,又这么贤惠,大人除了觉得过意不去之外,就没有什么额外的奖励?”
苏晏被贤惠侍卫挤兑得不行了,讷讷道:“阿追想要什么奖励,能办到的我都可以给。”
“大人肯定可以办到的……”荆红追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苏晏有些脸红,磨了磨后槽牙,把心一横:“行。”
“说定了。等大人从风荷居回来,记得主动来找我。”
荆红追将防水斗篷罩在披风外面,风帽给他遮了脸,连马车也不用,抱着自家大人纵身掠过围墙,转瞬消失在雨夜。
*
位于山麓的别院因为林阴茂密,酷暑季节要比城里凉爽许多。景隆帝半夜被雨声吵醒,不知怎的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挑灯,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天下名山游记》翻阅。
房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声,景隆帝有些意外地抬眼一瞥。
奴婢们不敢如此唐突。蓝喜有急事来奏报,也不会光叩门不言语。若是夜闯别院的不速之客,竟丝毫没有惊动在周围守夜的御前侍卫,又该是何等的绝顶高手?
景隆帝隐隐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心弦一阵乱颤,沉声问:“是谁?”
门外幽幽传进来一句:“是个淋了夜雨无处投宿的可怜书生。”
景隆帝忍笑放下书册走过去开门,果然是个好可怜的书生,脱了湿淋淋的斗篷就往他怀里钻,把他的寝衣都沾湿了。
“什么书生,一见面就投怀送抱,分明不是正经人。”
“唔,这都被看出来了,其时我是山中妖精所化,专门来采人阳气,修炼内丹。”
“哦?阳气是有,怎么个采法?”
“——这么个采法!”苏妖精随手关紧了房门,朝采补对象身上狠狠一扑。两人装模作样地踉跄几步,双双跌在铺着叠席的木地板上。叠席足有五层,正合《礼记》中的天子仪制,把靠窗的半边地板铺成了一大片凉快又舒适的矮榻。
苏晏抱着景隆帝的肩膀笑吟吟地问:“皇爷有没有吓一跳?”
景隆帝笑道:“吓一跳不至于,意外之喜倒是真的。怎么连夜冒雨而来,也不等天明。”
“不知道……许是方才做了个恶梦,醒来后就是想见皇爷,一刻都等不了。”苏晏俯趴在景隆帝身上,双肘撑在两侧,手指随意拨弄着对方散在肩头的半长乌发,“来时看见窗口亮着灯光,还以为皇爷也在想我,难道不是?”
景隆帝注视他近在咫尺的面容,鼻息轻轻吹动他的鬓发,“朕睡不着,随便翻本书打发时间。”
苏晏有点不高兴,撇着嘴角哼哼:“原来真的没有想我。”
“不是不想,而是无需刻意去想。”景隆帝轻啄他的鼻尖,又往下噙住了嘴唇,“用膳、洗沐、弈棋、读书,观一尾鱼游过荷叶,听夜里风叶鸣廊,何时何处不念卿卿?”
苏晏在这个缠绵深吻里融成了一团热的红蜡,任凭对方的手掌将他揉圆搓扁。单薄的夏衫与寝衣很快被解开,两人肌肤相贴,俱是酥麻,仿佛在厮磨间激起串串细小战栗的火花。
景隆帝将苏晏抱坐在自己腿上,在敞开的衣襟间含住了一粒嫣红乳珠,把它吮咬得充血立起。苏晏发出细碎的呻吟,难耐地磨蹭着,将另一粒乳珠也送至对方指间恳求爱抚。
这般主动热情实在罕见,景隆帝捻着他双腿间已然挺立的一根红玉麈柄,失笑道:“朕从未想过有一日竟也会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
苏晏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只想把对方吃到肚里才安心。他急切地勃起的龙根上坐,但后穴尚未,强行采纳有些生疼,于是退而俯身含住,舌尖稍微舔舐几圈,便叫它越发胀硬如铁,紫皮下的青筋突突搏动。
景隆帝呼吸粗重急促,嗓音似乎一下就沙哑了,喘息道:“……你这是想要朕的命啊!”
苏晏舔湿了龙根,岔腿跪坐着抬起臀,一寸一寸往后穴里吞,“就当是臣想要吧,皇爷给不给?”
“给。清河想要什么朕都给,也、都、给、得、起!”景隆帝双手扣住苏晏的腰胯,挺动腰腹一记一记往上戗,把最后几个字撞击得支离破碎。苏晏被顶得颠簸如浪,咬着对方肩头结实的肌肉,感受体内的坚硬与热力,忽然哭出了声。
景隆帝停下动作,托住他的肩颈亲吻泪湿的眉眼,低声问:“弄疼了?”
苏晏摇头,提身坐下自发而动,扭动腰臀让在体内研磨冲捣,眼泪流得更凶。
景隆帝见他情态不寻常,想拔出阳物先安抚一番,却被他一条幽径紧咬深吸不肯放,险些被绞得精关失守,无奈地不动苦笑:“阳气和这条老命都给你了,还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苏晏哽咽道:“我想起今夜做的梦,梦中皇爷在我身上作画,画的是一树寒梅。皇爷只点了许多花苞,朱砂被我的汗渍晕染,那些花苞便顷刻间绽放开来,满树的红,满身的红……”
景隆帝的眼睛也红了,将他猛地压倒在叠席上,抬起他的一条腿架在自己肩头,凶猛地顶撞冲刺,咬牙道:“你这是什么妖精,三两句话就能把人魂魄钩出来……命拿去,魂也拿去罢!”
苏晏见这位八风不动的帝王被迫失了态,内心反倒安定了几分,放任自己沉沦情潮,被得又哭又叫,欲死欲仙。
他肆意求欢,把许多不知羞耻的骚话统统说出了口,时而里面痒死了,时而爸爸好厉害,惹得景隆帝也几乎失控,平日里不敢用的招式全都往他身上使,硬生生把人晕了两次。
小死后幽幽回魂,苏晏断断续续地喘着气,一根指头也动弹不了。景隆帝眼藏疚色,把他抱在胸前温柔抚慰,怀着一丝悔意叹道:“把你折腾狠了……是我没把持住。”
苏晏全身骨架都要被拗散,幸得柔韧性好兜住了,这会儿正慢慢攒体力拼回去,同时驱散了心底最后一缕生离死别的哀伤的阴影。
他揽着景隆帝的脖子,亲了亲对方薄而温热的嘴唇,轻声唤道:“皇爷……槿隚。”
无数深情远意,都化在这两声不同的称呼里,朱槿隚低头轻吻他的眉心,应道:“清河,清河。”
“真的回来了,不会再让我空等了吧。”
“是真的。”
苏晏微笑起来:“那我再给皇爷唱首小曲儿吧……
“约郎约到月上时,
等郎等到月西移。
是此处山低月出早,
还是彼处山高月生迟?”
景隆帝搂紧他静静听完,补上了自己的那一句回答:“从今以后,换我等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