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匡胤将手移开,赵普也看清了赵匡胤放在桌子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看上去,似乎是一块扁平的黑色砖块。
但赵普可不会认为,官家会拿出一块普通的砖块放在他的面前。
这黑色砖块恐怕不简单。
盯着手机看了片刻,赵普将视线移向坐在对面的赵匡胤。
还未等赵普将心中的问题问出,赵匡胤按动侧键,点亮了手机。
这下子,赵普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手机上。
发着光亮的砖块,他确实没见过。
而随着赵普的视线聚焦于手机上时,他发现,眼前的黑色砖块上竟然有字。
赵普字则平,幽州蓟人……
嗯?
这是他的生平?
这黑色砖块上,怎么会有他的生平?
在赵普心怀疑虑的同时,赵匡胤的手伸到了手机屏幕上,开始教赵普如何翻阅手机上的史书。
在赵匡胤的教导下,赵普的眼眸蓦然瞪大。
黑色砖块竟然是一卷书籍。
惊讶之余,赵普也有样学样,有些僵硬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看了几息的时间,赵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官家,这莫不是门下侍郎薛居正所编写的唐末史书?”
赵匡胤摇了摇头。
“非也,赵普,你继续往下看便知道了。”
“继续往下看?”
赵匡胤都这么说了,赵普也是再度低下头。
乾德二年……乾德五年……开宝二年……
里面记载的事情都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看上去确实是一本史书啊。
但很快,赵普就注意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书上竟然记载了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御史中丞雷德骧的长子雷有邻敲响登闻鼓,告发一众官员舞弊一事。
而那些官员,与他有着不小的关系。
更准确地说,是处在他的庇护之下。
赵普只感觉到心里“咯噔”一声,额头不由得沁出细密的汗珠。
此刻的赵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官家已经知道他包庇官员一事了。
等等,这会不会是官家有意诈他的。
仅思考片刻,赵普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连参与的人员以及涉及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列了出来,很明显,官家已经掌握了此事的核心细节。
之所以官家没有声张,而是选择了在夜晚单独会面,难不成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仅仅是敲打他一番。
亦或者,是让他自己作出决定。
如今的赵普,内心很是慌乱。
他有些摸不清楚官家的想法。
事实上,今日赵匡胤让赵普看史书,确实是想要借此敲打敲打赵普。
因为赵普在他死后所干的那些事,令他很不满意。
尽管赵普很是慌乱,但他很快注意到,书籍后面貌似还有内容。
赵普当即灵光一闪,继续向后翻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
借助翻阅史书的功夫,他需要考虑一番待会的措辞。
但很快,赵普又不淡定了。
因为他看到,根据“史书”记载,他被贬官了。
这对当了十年宰相,将权柄看得极重的赵普而言,属实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就算难以接受恐怕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官家向他释放的一种讯号。
就像当初的杯酒释兵权一般。
要由他自己提出贬官的要求。
想到这,赵普也就不再挣扎了。
“官家,臣知罪,臣自愿担任河阳三城节度使。”
赵普蓦然站起,朝着赵匡胤俯身拱手道。
既然如今官家暗示他此事,那想来也容不得他拒绝。
“行了,赵普,坐下吧。我今日来此,可不是因为你包庇大臣一事。”
赵匡胤淡淡地说。
历史上的他在知晓了赵普包庇官员一事后,将所有的涉案人员都惩处了一番。
赵普也是如此。
将赵普的权力分化完成后,他便将赵普调出京师,担任河阳三城节度使一职。
但是,如今的他并不打算按照历史上的那般处理赵普,因为赵普对他还有大用。
“不是因为包庇大臣一事?”
原本俯身的赵普重新将头抬起,一脸疑惑地望着坐在对面的赵匡胤。
那黑色砖块上写的很清楚,他因为包庇一事被贬。
如果官家不准备追究他包庇一事,那为何会在黑色砖块上写下这一事。
没道理啊。
见赵普面露疑惑之色,赵匡胤指了指条案上的手机。
“赵普,你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接着往下看……
赵普低头看向手机,他蓦然发现,貌似他被贬后并未结束,后面还有内容。
见状,赵普也就顺势坐下,查看起了后面的内容。
太平兴国八年……雍熙三年……
为何他从未听说过此等年号。
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他也从未听闻。
赵普刚想开口询问,但考虑到先前官家与他说的话,赵普也就只有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普重新将头抬起。
“赵普,可曾看完?”
“回官家,臣已看完。”
赵普木然地点点头。
这黑色砖块上的书籍,确实记载着他的生平。
可是,只看懂了前面二三成,后面的其余部分,他都没看懂。
就例如太宗一事。
太宗一般是指一个朝代的第二位皇帝,但是如今官家依然健在,何来太宗一说。
“官家,不知此物为何?为何里面提到了一些臣从未听说过之事?”
面对着赵普的问询,赵匡胤拿起条案上的手机。
“此物名为手机,里面记载的,是有关我大宋的史书。
而你刚刚看到的,则是独属于你的传记,里面记载了历史上你将来的发展。”
“啊?”
即便是当了十年宰相的赵普,此时也有些发蒙。
这都啥和啥啊。
他大宋才建国十四年,结果官家却说此物是大宋的史书。
而且,还说他刚刚的内容,是独属于他的传记。
“官家,这……”
“我知道此事对赵普你而言有些难以相信,但是这就是事实。
前不久,我前往了后世一趟,并从后世带回来了此物。”
前往后世……带回史书……
如果不是深刻了解官家的为人,赵普一度认为官家是在和他开玩笑。
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
貌似官家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折地欺骗他。
“等结束完今日的议题后,我也会带你前往后世一趟,以辨真伪。”
对赵普而言,这又是一个重磅消息。
官家竟然说,将他带去后世……
这可能吗?
赵普下意识地望向赵匡胤的脸庞。
见赵匡胤脸上的神情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赵普将心中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
“赵普,你刚刚应该也看到书中出现的太宗了吧,你可知他是谁?”
“官家,太宗莫不是光义?”
虽然史书中只提及太宗,并未提及姓氏,但是赵普还是史书中的只言片语分析出了这一切。
一想到目前自己与赵光义剑拔弩张,但是赵光义即位后却出奇地对自己不错,赵普的神色一阵古怪。
“没错,太宗确实是光义,但赵普你不知道的是,虽然光义乃是我大宋的太宗,但是他的文治武功就是一坨屎。
我大宋有此太宗,简直是丢尽了我大宋的脸!”
面对着赵匡胤的吐槽,赵普讪讪一笑。
他刚刚仅仅是看了一番自己的生平,里面倒没有怎么提及“太宗”赵光义的功绩。
而能够令官家这般,想来“太宗”赵光义的功绩确实不咋样。
“而且,赵普你刚刚应该也看到了廷美之事吧。”
听赵匡胤提及天水郡公赵廷美,赵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根据史书记载,天水郡公在太宗一朝被废,而这背后,他可是主导者。
以官家对亲人的重视程度……
“官家,臣……”
赵匡胤伸出手,拦住了赵普想要继续说话的想法。
“关于史书上你的所作所为,我不想多说什么。
事实上,光义在上位后,不仅文治武功是一坨屎,而且,他还对德昭,廷美下手了。
而我为了避免历史记载的这些事情发生,所以就选择了德昭。”
这下子,赵普总算是明白了官家态度发生如此大变化的原因了。
他对此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跟随着官家的步伐了。
“臣谨遵官家旨意。”
赵匡胤点了点头。
“我之后也会和老三聊聊,让他放弃成为太宗。”
“官家,莫不是光义也知晓了将来之事?”
“没错,我上次前往后世,将之一并带上了。”
听到赵匡胤的回答,赵普面露难色。
既然赵光义知晓了将来会成为大宋的第二位官家,让其放弃恐怕难度有些高。
而且,在赵光义担任开封府尹的十三年中,他在开封的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要一下子拔除……
但看官家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意味着此事完全没得商量。
就是不知道官家会如何处理此事。
“此事应该没什么难度,因为我已经为老三找到了出路。”
赵匡胤所说的出路,就是先前张泊所提到的,让老三赵光义前往南宋执政。
如果他做出这么大的让步,老三还不同意此事,那他就要帮老三体面了。
为了德昭,德芳,廷美,他这一朝,是绝对不可能再让老三染指那个位置的。
听着赵匡胤决定了赵光义的归属,赵普选择保持沉默。
按理来说,如果开封府尹赵光义不是继承人的话,那恐怕仅会被封一个爵位,就如现在的天水郡公赵廷美一般。
他着实有些想不到,官家所说的出路是指什么。
不过,官家既然没说,他也不敢问。
被告知更换继承人的赵普有些走神,因为他的心中还想着先前官家与他提到的后世一事。
现在的他只想官家尽早结束今日的议题,然后带着他前往那所谓的后世一观。
事与愿违的是,决定继承人的赵匡胤,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赵普,我欲打算对南唐动兵,你认为如何?”
……
在赵匡胤与赵普这对君臣商谈着要事的同时。
始皇二十九年,颍川郡,新郑。
新郑最初是春秋时期郑国的都城。
公元前375年,韩国灭郑国后,将自己的都城从阳翟迁移到新郑。
自此,新郑便作为韩国的都城存在了145年,直到公元前230年。
在战国七雄,韩国最为弱小,但其所处的位置至关重要。
他扼制着秦国出函谷关的东进之路。
所以,秦要灭六国,首先就要灭韩。
在当时秦国近乎于无敌的铁蹄下,韩国没有任何意外地被灭,整个领土全都并入到秦国。
而韩国并入到秦国后,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颍川郡,治所就是原先韩国的都城阳翟。
而后来的韩国都城新郑,在并入到秦国以后,就沦为了颍川郡中一个普通的县。
今日,新郑县城中,正有一位三十余岁,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在街上行走。
其名为张良,出生韩国贵族世家。
他的祖父,担任过韩国三朝宰相,他的父亲,担任过二朝宰相。
如果不出意外,张良应该会继承祖父父亲的衣钵,继续担任韩国的宰相。
但是,公元前230年,也就是秦王政十七年,秦国将韩国灭亡,韩国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事实上,如果张良愿意在韩国灭亡之后投靠秦国,他是能够获得一个不错的职位的。
毕竟张良祖上那可是韩国的五朝宰相。
可韩国灭亡后,张良并没有投降秦国,而是拿出了全部身家,都投入反秦事业中。
始皇二十九年,博浪沙的刺杀计划,就是张良一手主导的。
但最终刺杀失败,大力士挥舞的铁锤只击中了副车,并未击中秦始皇嬴政乘坐的主车。
不过,张良先前就做足了准备,最终趁乱成功逃脱。
按照张良的想法,秦始皇嬴政在遭遇刺杀后,肯定会无比暴怒,下令全国通缉刺客。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
前不久他确实看到了各郡县对他发出的通缉令。
但这通缉注定徒劳无功。
因为他在刺杀前就做好了规划,秦国是不可能查到他身上的。
这也是他胆敢一个人大庭广众地行走在新郑街头的原因。
而他今日,之所以出现在曾经的韩国都城新郑,除了缅怀一番故土以外,还有着一个重要的任务。
有韩国故人约他来此,商议反秦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