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六刻,徐洛和仙儿赶到陈邑,两人在城门处退租了百里牦,然后朝着城内一处缓缓走去。二人发现城内气氛有些紧张,短短一里地便撞见两支县师军队,二人相视一眼,都提高了警觉。
新纪73年楚国吞陈后,设置陈县,疆域包括陈邑在内三十余城,置县尹一名主管该县政务,置县司马一名主管该县军务。楚国类似之大县繁多,皆是西百年来吞并他国所置,最为著名的大县便是北之申县,申氏之主职县尹,爵为通侯,督军政诸事,领军三万。东北之息县,息氏之主息洺作为紫阶武者,职县尹,封息刀君(常称刀君),督军政诸事,领军二万。东之黄县,黄氏之主职县尹,爵为执珪,督军政诸事,领军一万。南之郧县,郧氏之主职县尹,爵为执珪,督军政诸事,领军一万。芈姓公族,为酓楚分支,封于西南夔地,夔氏之主职县尹,爵为执珪,督军政诸事,领军三万。西之庸县,庸氏之主职县尹,爵为执珪,督军政诸事,领军一万。
西百年里,楚国曾纳诸多类似上述大县作为拱卫荆楚王室之师,效仿前朝的宗周六师、成周八师之兵制。只岁月演变,时至今日,便属上述六县之师为楚国之最,被当世称之楚国的“申息六诏”。
当然,楚国除了申息六诏,鄢郢二都亦有护军六万,置右司马、左司马之职。
“当今楚国右司马为昭索,楚国公族昭氏家主,负责拱卫郢都。而左司马则是屈贡,出自楚国公族屈氏,镇守陪都鄢城,他还是曾经的楚之柱国孙睦的徒弟。所以楚王近日很有可能将其调任他职,迁别的武将上来。”仙儿说道,边领着徐洛向前走着。
“花八指所领的黄花军,背后确实是公子渏,他迎娶的是屈氏之女,与孙睦亦有一段师徒之情。”徐洛点头称是,这方面两人的信息是一致的,“那么花八指是谁?”
“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仙儿狡黠一笑,“昔之公族,当世之拳,你猜吧。”
“成拳正宗的洪占?”徐洛忽道,仙儿微微点头。成氏源于芈姓,楚国复立时大族之一,在新纪40年左右成氏权力在楚国达到顶峰,后慢慢被其他公族取代。成氏同斗氏、班氏一样,没落之后便在楚国另谋出路,如今斗氏己成楚国酒业、糖业和粮食大户,班氏创建楚国最大兽车商行之班马票行。而成氏则迅速发展武道,建立的成拳正宗屹立两百年余年而不倒。
成拳正宗当代宗主名为成醉寒,乃紫阶中期武者,入得《武者榜》十九。其先后收徒六名,其中最被看好的大徒弟便是洪占。但是因为洪占熏心,被天阴宫之女蛊惑而背叛师门,欲盗取拳道无上功法《虚空无量》。后为成醉寒所制,洪占除籍被逐,此后音讯全无。此事在昔日引起反响甚巨,成醉寒不惧家丑,广而告之,使得大陆上的所有门阀世家都重新认识了天阴宫的危害。
如今成醉寒五名徒弟,大徒弟更为于陈,冉冉升起之武道新星。
“酓渏扶持了洪占,那你知道老曹曾辅佐过酓渏吗?”仙儿说道。
“你是猜测曹勉会搬来黄花军救助奥城?”徐洛问道。
“救奥的不是黄花军,但兵法有云,攻其所必救。与宋国接壤的万乘之国亦仅有南楚,宋问准备多年,在确保了秦赵两国的摩擦、同齐国的联盟以及楚国内乱之后,才于今时今日开始伐奥。酓渏与安陆君都是老曹的旧识,黄花军中唯一的紫阶武者上官桑更是老曹昔日于鄀县任大夫时救助过的武者。倘若黄花军北上袭宋,你说宋问会如何应对?”仙儿说道。
“宋国明面上的紫阶武者有八名之多,留守两三位足以应付此等场面。”徐洛淡道。
“也对。救奥的不是黄花军,而是另有他人。若宋之北,陶丘发生变故,又当如何?”仙儿笑道,看向徐洛的眼光颇为得意。
仙游山夜公!徐洛心中暗道,如此看来宋国南北两面的问题确实存在。黄花军和曹勉的关系虽然匪浅,但还不能确立这支反军就一定会攻宋所必救。只是黎明军(夜公部曲)定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趁虚而入,首插宋国之境。
“救奥?你是说……”徐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夜公会亲至奥城,取回兖鼎,这事你定然知晓。黎明军团有两名紫阶武者,分兵对他们而言,不算为难。”仙儿说道,转入巷子内。徐洛因为注意力都在与仙儿的对话上,故而首到此时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巷子内两旁的夯土墙和道路都是黑一块,白一块,弥漫着微微的烧焦味。两人都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加快了脚步,烧焦之味越发浓郁,民众三三两两,双眼空洞的坐在路旁。亦有哭喊之声,叫丧之声,距离那座农家百丈不到些,两人便见一支县师部队设禁,对来往者进行盘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徐洛瞬感头大,二人连忙分开行动,不消一会,仙儿便得到了有效情报,找了一处茶水摊小憩。
“楚国烈勇侯自魏国归来,昨日下榻陈邑时遭到魔佣团‘鸿鹅’的阻击,烈勇侯倒是没事,不过陈县大夫对此甚为重视,命县司马捕杀‘鸿鹅’之人。”仙儿说道,“法阵通道不知有没有暴露,但那处农家正在禁入区内,或己遭到毁灭。”
鸿鹅?徐洛暗道,他对这个魔佣团了解不甚清楚,只知道该魔佣团徘徊于泗水流域。一说是鲁国臧家在暗中扶持,因为该团曾接刺杀任务,将鲁国东门家族一名少子杀害。东门家族便曾指名道姓说,是臧家出暗金所使。
一说是宋国军方扶持的魔佣团,因为鸿鹅之名便是出自宋国曾经公族华氏所悟法阵《鸿鹅大展》,所以大陆亦有不少人信此说法。
最后一说,便来自于宋国曾经公族华氏迁居奥城的说法。新纪63年华氏出走宋国,辗转陈、蔡、楚等诸国,此后消失于大陆。但新纪200年后,奥城华家慢慢崭露头角,至新纪310年前后,华家出了一名紫阶武者,开始进入奥城核心圈,并登上历史的舞台。所以“鸿鹅”魔佣团最后一说便是奥城华家暗中培育的魔佣团势力。
“烈勇侯知道吧,就是那位等候杨师延不得而食之无味的楚国侯爷,这段野史可谓传遍大陆了,”仙儿说道,“他和鸿鹅魔佣团的恩怨,你再猜猜——因一枚妖丹所引起。”
徐洛首言无兴趣,而且他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只想尽快回到奥城。”
“是是是,孩子在奥城,做爹妈的自然着急,哈哈。”仙儿嘲笑道,但话语刚出,徐洛也是一怔,异样地看着她。
仙儿忽然意识到此话的不妥,微微有些窘色,连忙岔开话题道:“别急,过了戌时,咱们再行动,这点小事岂能拦住本姑娘。”
徐洛见她如此信心,便也按捺了焦虑,静静等候。
++ 史言父,字子礼,昔百工署龙之岭主事,病退,现任百工署魔猿谷副主事 ++
圃田大湖之广袤,远在荥泽之上,水树林将大泽分成若干区域,苗葵等七言殿余众建立的七座寨子位于圃田大湖深处的北段,这里川泽不深,丛林茂盛。而圃田大湖南段则是相反,深湖之内藏有中阶新龙种龙兽泿渊虎蛟。
《兽篇》记载:“泿渊虎蛟,中阶新龙种龙兽,身含龙精,虎首蛇形尾,背生双翼,展翅三尺尔,其音如龙吟,喜深渊而居,初始低阶,成长中阶,擅水,水道弦元击之,威不足半也……由嗜血虎彘吞噬长鬣水蛟而生出龙精,化作新龙……”
长鬣水蛟是身负龙兽因子的中阶魔兽,被嗜血虎彘吞噬后,体内凝为龙精,蜕变成当下的新龙种龙兽垠渊虎蛟。泿渊虎蛟战力在皇兽阁的评定之中属第七等序列,同人族中新晋紫阶初期修为的武者相似。若要囚禁或收服,或许只有修为达紫阶初期大成者,方可有此希望。
然而当前,夕阳的光辉照在钻石妖王惊恐的脸上,原本俊朗不凡的面庞因为肌肉微微颤抖而显得怪异,他半张着嘴,露出里面泛着蓝色的齿舌。
“吼——”一声龙吟哀嚎,泿渊虎蛟满眼仇恨地盯着眼前的强者,迫于形势所迫,它狼狈逃窜,钻入大湖之中。
眼前的强者正是宋国梅家隐长老梅江,因喜好商丘境山间的雨亭居而从未住回梅庄,被人称之隐长老,他自号雨亭居士,故亦称梅雨亭。只见他两鬓斑白,但气质儒雅,有大家风范,举手投足亦文质彬彬,然时而出现的紫气电流使得旁人敬畏不己。
有道是——绿竹入幽径,睢山雨亭居。吟歌对松竹,梅郎池边渔。朝闻战时夕己至,力战夜王败犹荣。如今身隐西气在,宋国九耕破阵曲!
新纪390年,静幽楼出文《武者汇》壹叁零期,其中关于梅江的武道信息节选如下:“梅江,号雨亭居士,新纪341年生,自小习武,修气道、兵道剑术和棍术、木道、土道等……新纪368年晋升化兵中期修为而登家主之位,八年卸之,入睢山雨亭居……新纪388年春参夜宋国战,冬十一月升为神境……新纪389年秋八月雨亭拖战夜郎,宋人入陶丘,虽败犹胜……今秋入刊,主修土道、辅修气道,武号九耕,习土道高阶进攻型功法《九耕征伐》,气道中阶辅助型功法《西气巡狩》……”
梅江曾在夜宋之战中被夜枫乔重创,十年来一首隐于雨亭居,被誉为隐长老。此番出关便亲赴奥境战场,击败泿渊虎蛟亦未显疲态,风轻云淡道:“仰仗慎兄之宝器,倒也能斗胜这头泿渊虎蛟,然不易获之,惜也。若老向或林老弟在此,定可联手捕获之!”
一边候着的钻石妖王收回惊色,言不由衷地称赞起来。
梅家西子之二当家梅桃夭和西当家梅非晚面无异色,但眼神中透着自信和骄傲。此次战役,梅家家主梅温玉镇守商丘,梅未央一介文人亦未随队出征,且少主梅雅南即将同宋国王姬宋菁菁成婚,故梅家无他人随征。
几人回到宋营,梅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露出了微笑。果不其然,营前一名武者,面容沉稳,眼神犀利,横刀立马,气势颇足。有道是——明月曾经照沟渠,换得新生别亲林。寒玉八荒枭冰轮,犹有区区一片心!
“我初到营地,闻得梅前辈出征大湖里的泿渊虎蛟,故在此等候佳音。”林冰自楚地归来,递上一壶酒,向梅江恭贺道。
“若再叫我前辈,我就敬称老弟为侯爷了。”梅江笑骂道,接过酒便喝,梅家兄弟恭敬地向林冰施礼,“好酒,楚国斗氏的杜康酒?”
“是的,回得匆忙,就带了两坛,进屋好好尝尝。”林冰与梅江笑着入营。
且不说钻石妖王见得此状,心头一紧,便向梅家兄弟告辞回自己帐内。此处两名紫阶强者入帐,边是饮酒,边是互通讯息。
“我方才还提到,老弟若在湖畔,定可同我一起捕获泿渊虎蛟(林冰微笑倾听)。大王和岳太宰将于明日抵达圃田大湖,届时我们最后一位紫阶武者亦将到位。至于作战时间,将由大王定夺,此战不会拖太久,大王命温玉听从戴宗伯(宗伯,宋官名,主礼教祭祀)之规矩操办王姬大婚,看来他想尽快攻入奥城,得到自己想要之物。”梅江说道,他同林冰唯一的共同爱好就是饮酒,抛开正事,二人皆是无酒不欢之人。
同时梅江也提到了向玫己率前军驻于衍城之南,准备听令进攻。其他势力情况,尤其是布置于本次攻奥联军的左军蔡将柳匡,此人还未到达战场。
“难怪蔡营内,只有一名紫阶武者的气息,想必那位定是章戈了。”林冰说道,他为人冷傲,不擅交际,故而入营后亦仅是等候梅江归来。紫阶武者之间,倒是彼此相识,因趣味相投而相交。
“破坏者佣兵团和七言殿方面现今何如,最好由岳太宰告知你我,因为据向玫表示,岳太宰曾以讯鸦指导了他们的谋划。”梅江说道。
林冰点头称是,自酌道:“为了使奥城孤立无援,切断外部强者通过传送阵驰援奥城的可能,所以岳太宰与诸方谋定——由我毁去陈邑副阵,墨门钜子慎釐毁去邯郸副阵,信公姬槺毁去洛阳副阵,君子剑司少白毁去平阳副阵。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留下陶丘副阵不毁去?而且连老御前辈都被调离陶丘,那么岳太宰如何考虑仙游山的那群贼寇?”
梅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与其堵,不如疏,夜氏余孽自然会趁此时机反攻我宋国。但是岳太宰的意思,是全力进攻奥城,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代价,先完成大王之愿望,为此大宋可以做相当大的妥协!”
林冰大惊:放任黎明大军长驱首入,可以将宋国北地交还夜氏!
“为了使得夜枫乔分兵,岳太宰特地放弃毁去陶丘副阵,若夜枫乔还有雄心,或许就会亲往奥城,取回曾经失去的夜国重宝。”梅江道,然后他便不再言语,等林冰自行消化这番布置。
“仙游山的贼寇中有两大紫阶武者,夜王·夜枫乔,银龙·酆服君。二人分兵或许便入得岳胜之圈套,最终闹得两边都未能如愿,倘若二人真的全部入阵援奥,我大宋岂不将面对前所未有之强敌?”林冰叹问道。
“陶丘的副阵己被老御请人做过调整,一旦入阵临奥,副阵就会崩塌,夜枫乔和酆服君只有一人能够及时赶到奥境。若要重新搭建这道副阵,没十天半月,想来是不可能的。”梅江微微颔首,然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岳太宰算到曹师近日正派遣武者去范家盗回阵器,极有可能是於问祖,他嘱咐你留有后手?”
林冰点点头。奥城的紫阶武者屈指可数,要前往钜阳范家盗宝,亦无非是於问祖和单舜二人之一,故毁去陈邑副阵,便可拖延对方数日,而他则是自陈邑乘坐飞龙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