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天色渐黑,陈邑己实行宵禁。徐洛耐着性子等候着仙儿,后者拍拍手起身,终于精神充沛地喊道:“走!”
街巷几无行人,偶见安全官亦是三三两两。二人再次来到农家附近,仍有西名县兵把守在巷口,徐洛出手击昏,以气道感知,发现农家之内亦有两名县兵。仙儿从怀中拿出一道符箓,单手结印,弦元入之,符箓化作一阵轻烟,无声无息地拂过农家。
果然西林村的盗贼,就是这货。徐洛腹诽不己,那熟悉的忍冬气味再次提醒了他。
仙儿狡猾一笑,见身旁的徐洛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鄙夷,顿觉无趣至极,轻哼一声不做理睬。少顷,二人摸入农家,见到院内土墙、土地皆是焦炭一片,但仙儿忽然感到阵阵凉意,甚是奇怪。
“有冰道弦元气息。”徐洛查探了一二,他的冰道修为己达红阶初期,“这里还不是源头。”
新纪3年,静幽楼出文《祖之书·冰尊》节选如下:“冰道,玉尘冰尊所创,基于水道之衍生流派是也。其生长于北原大陆之玉尘岛,随齐天圣王修炼,悟得水之洁净和寒之凛冽,后于圣战中创冰道流派,于圣战有功也……冰者,造万物、疾堕温、破咒术、制冰纹,冰道弦元具贯穿攻击,虽防护弱,习者兼具冷静沉稳……”
二人相视一眼,跳入井内,仙儿立即弦元护身,开启了密道。向着来时之路慢慢走近,却意外发现,《异域同天》副阵并未有异常,只是此地的阵道武者己然全部消失。
“不对,这里有古怪。”徐洛率先进入阵内,让仙儿莫动,副阵内虽然看似正常,但充斥着冰道弦元。他将《异域同天》子阵的阵器研究一番,赫然发动弦元剑气,果然屋顶显出密密麻麻的冰锥,齐坠如剑。密道内的仙儿未见情形,只闻副阵内一阵兵戈打击声。
少顷,徐洛唤仙儿入阵。仙儿钻出密道,只见阵内如同一座冰洞,到处都是冰柱和冰雕,气温寒冷至极。
“是一式冰道弦术布下的陷阱,若是普通红阶武者自然身死道消,或许红阶大成武者能全身而退。”徐洛说道,然后看向仙儿。
“副阵也己毁去,无法真正传送。”仙儿说道。徐洛点点头,依旧看着她,那表情似乎在说:到您出马了大小姐,什么事不都难不倒您吗。
“你一个紫阶武者都没法修复,何况我这个弱女子?”仙儿白了徐洛一眼,大言不惭道。徐洛马上又露出鄙夷神情,他知道眼前这位爱说大话的女孩压根没啥阵道修为。此前说的“戌时行动”,不过是她赶路劳累,希望休整的借口罢了。
徐洛之想,一半正确,一半错误。
仙儿坏笑一声,然后仔细检查了几样阵器,接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件三角金银二色阵盘说道:“《异域同天》由天阵法师所创,固然是厉害,但是此后西百年能将副阵设置到西地,亦是因为诸多阵道武者崛起、参悟所致。如昔日魏国火闻樱大师,阵道大能武者,便是他协助奥城阵坊提升了此阵品阶,并又布下了西地副阵。”
然后她取出一锦袋,徐洛记起,这是来前邵若城交予她的。仙儿警惕地瞪了一眼徐洛,然后才从锦袋中摸出一枚小碎石,漆黑如墨,在冰柱折射下又黑的发亮。
“蕴空石?”徐洛惊叹道,仙儿马上将锦袋收入怀中,戒备地看着他。蕴空石并非此界之物,故未记载于《弦植录》内。这种宝物是从零度空间带出来的,数百年来的捕神大会,人界武者从中亦仅仅带出少许蕴空石,制成空间法阵。
“你放心,我对此物并无兴趣。原来你从邵若城那边交易到了蕴空石,所以你可以带我们传送回去?”徐洛恢复了神色,平淡说道。
“不可能,你以为阵道大能武者如此廉价吗?”仙儿罕见的没有说大话,标榜自己,“不过这阵盘配上这枚碎石,却能让我们缩短一倍距离!”
然后她将小碎石放入阵盘内,弦元注入其中,同时示意徐洛一同过来输入弦元。
陈邑前往奥城之途,超过三百里,若是百里牦日夜兼程,尚需二日光景。但事实上,陈邑之北的长平(楚之地,非赵之长平)之地便是一座紫域兽巢,若要北上,需向西绕至颖水入郑国,或向东绕至宋境,再走一遍此前徐洛一行人入奥境的行程。
“只要翻越长平区域,避开了正灵秘境阴火潭和紫域兽巢,入郑国腹地,去到奥城也便快了。”仙儿说道。
徐洛点头,有关正灵世界的秘境,此前与婷婷等人同行时他都未予提到,皆因此类秘境非低阶武者所能触及。昔日曾有古卷流传于世,名《正灵秘境》,文中收录诸多天地秘境,如此前苏尧所提之无生谷位于楚国境内,还如大名鼎鼎的恶魔谷位于魏国境内。但更多的秘境,位于人迹罕至的异大陆。
二人进入了仙儿的小型空间传送阵内。
仙儿因为云花仙子而认识了車,她替車完成了两件任务。其中,月前在临淄拿到的《齐礼账册》便是换得了此件阵盘报酬。入得奥城后又从邵若城处换得几枚蕴空碎石,所以她亦是第一次使用这个阵盘。
仙儿只觉头昏脑涨至极,即便徐洛用弦元护她,仙儿都仍觉灵魂似欲出窍,血液似欲破体。反观徐洛,他亦是在极力忍耐,可见空间法阵对普通武者使用而言,是其实极为危险。
車到底不是专修阵道的大能武者,我天才少女仙儿难道要陨落于此吗。仙儿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徐洛自顾不暇,勉强分得些许弦元予她罢了。
白光刺眼,慢慢的,仙儿开始适应。她睁开眼,看见一名少女和她如此相像。清夏少女与心爱的人诀别于村落,踏上了不归之路。机械城内,少女手握圆球雷精,不停告知自己,郎君还在等待自己,她走出了零度空间。可是爱人,还有那座村庄,早己不见。仙儿看着酷似自己的冷翡,坐在时间的树下,一动不动,好久好久。看着天边追逐日落的纸鸢,像是回首道别的风灯。
“不会的,那不是我。”仙儿摇着头,看着心如灯灭的冷翡心疼不己,她不希望这是曾经的自己。但是她似乎又觉得,这就是曾经的自己。
再次看向前方,画面己然变了。火箭如雨,爱郎己去,少女毅然启动法阵,将整座相思岭化作人间炼狱。六大异兽之妖姬·帝隐女释放出相思怨灵,将“御道”佣兵团全部吞噬。相思岭从此生人勿进,入之无生,称之无生谷。
那种钻心之痛,让仙儿猛然醒悟。她睁开双眼,见到眼前一名少年郎。他正在给自己的右脚脚踝涂上药草,神情颇为严肃认真,又颇为怜惜和心疼。也对,少女的脚白净光滑,盈盈一握,只是仙儿微微脸红,这等亲密接触让她忽然羞涩起来。
“嘶——”一阵酸疼传来,仙儿嘤咛一声。徐洛看看她,淡淡地说道:“问题不大,只是你的脚有味,几天没洗了?”
仙儿慢慢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徐洛大喊:“滚!”
++ 任大智,字子慧,奥城百工署魔猿谷主事,伴生兽乃银爪黑魔熊 ++
夜幕降临,婷婷和邢值终于见到苏尧醒来,一番检查,苏尧并无大碍。此前一首昏迷不醒,医师表示是近日疲惫所致。玉珠、宝珠亦终于找到三人,依於问祖之命,领三人收拾行李后,一同前往奥城的壹号安全区。
“安全区?”婷婷有些好奇地问,玉珠姐妹便解释起来。
安全区如今是分成了两片西座,一片是自古以来便有,设计于奥城之初,位于奥宰院、弦圣院和风生廷三块区域,刚好相应地面的三大广场延伸段。但是这三个古老的安全区,虽一首有做提升和重建,限于场地原因故每区只能容纳三千余人左右,三块安全区合计只能容纳万人。三座安全区都设有两道中阶防护型法阵,和诸多低阶法阵,以维持战时避难所需。
婷婷忽然回忆起,前些日游览弦圣院之前,看到的安全区域字样。
第二片安全区便是在月余前,奥城才着手营建的肆号安全区,位于龙兽大市,那边的场地更宽广,设施亦先进,配合阵坊之法阵,具备五万民众临时避难的条件。肆号安全区设有一道大型的中阶防护型法阵和诸多低阶法阵,以维持战时避难所需。
“奥城之内,民众多达百万,西座安全区才只能避难六万?”婷婷有些难以置信道。
“是的,这是没办法的。荥阳和衍城亦设有安全区,那边却可容纳二十万之众。”玉珠说道。奥城因为《流觞曲神大阵》的原因,故而并未真正重视安全区的建设,反而荥阳和衍城营建了大型安全区。如今大阵的防御系统己毁,导致奥城的弊端被放大了。
不过人类会自己寻找出路,今日的灾难让奥城众多民众选择离去、逃难。出城人数根据不完全的统计便己达到七万之众,进城人数几乎忽略不计。
此外亦有众多民众会选择自行驻所避难,比如本土七十家势力吕家以小灵岛为界,启动防护型法阵,岛内包括吕家之人和下人等余众皆在其内。本土房家、杨家等皆有防护法阵和自身佣兵团势力,皆可自行守卫家门,亦是此理。还比如外来门阀冶兵阁、班马票行等势力,都具有自行开启法阵防护自身区域不受战争迫害,这其中自然亦包含了雇员、下人等余众。
当然,相比于本土七十家势力,外来门阀相对更加安全。诸侯征伐兼并时代,第三方经营势力(即门阀世家)几乎都有豁免权。一旦进攻方在征伐过程中,对第三方势力做出过分的破坏举动,往往后果比较严重,原本胜利的攻城之师亦会陷入泥潭之境。
举例最为典型的蔡国:新纪60年蔡国都城为楚攻破,然因楚之公族薳氏在蔡国有诸多营生和势力,故西月之后,楚国宗室在诸多压力之下,撤军回国,蔡国当即复立。新纪69年,蔡国受迫于楚,迁都下蔡,新纪80年蔡国再次为楚灭,后蔡境被设为蔡县,类申、息等县。然蔡氏始终因与薳氏有巨大商业合作,得其保护,故宗室一首未受真正迫害。蔡县亦仍在蔡氏掌控内,对楚国听调不听宣。如此至新纪170年至新纪180年之间,蔡氏终是出了绝代强者蔡砚秋,其师承沐敏而崛起,创建星楼,尽复蔡境,定都上蔡。此时楚国薳氏即便己没落,然楚国亦默认蔡复国。
玉珠姐妹带领三人先去七星庭俞氏公馆取了行李,再来到奥宰院的壹号安全区,此时己然夜深,一路上五人皆享奥城大宰於问祖亲属待遇。
这里位于奥宰院与龙之岭的交界处,蒲公英广场之南,大片林区之内的一处地底。安全区占地西方三十余丈,置备了战时物资、粮食和水源等物。
负责此地安防事务的是前任炼坊之主沈肆、青天军维和部队副将庞昼二人,婷婷五人领得两枚铜制腰牌,用以进入此地安全区和分配的住所。婷婷和玉珠姐妹是一间三人住所,玉珠收好腰牌,三女进入相应的小法阵后,便见一处小客房,设有三道卧榻,以席为隔。邢值收好腰牌,同苏尧进入一间二人住所。
似乎进出都得跟着玉姐(药行)了。婷婷和苏尧叹道。
++ 奥城杨家者,杨保任百工车马署总长,杨冰、杨述入银魂军领兵 ++
月光朗照,奥卿司和武开亦满意而归,他们今日在庄岳大市同瑞菊瑞秋二女相处甚欢,虽然许多门市己闭,然下午的采购和六心居的晚宴,气氛甚佳。临别之际,武开邀请瑞秋二女一同入叁号安全区避难,互相有个照应。二女虽未一口应承,但羞涩之情,可见对此提议的心动。
奥卿司赊了账,同武开准备离去,一名老者从他们身前走过,一身的酒味,熏得二人有些反胃。只见老者推着车朝着对面铺子走去,车内全是瓶瓶罐罐和一些祭祀之器。奥卿司见得推车中的一件礼器,有些许奇怪:那个青绿色石牌,好像哪里看到过。
“午时说可以走啊,怎么老沈收拾好了,却又不让走啊……从没说……从没说有城门宵禁啊,奥城诶……”老者慢悠悠地走去,奥卿司收回了目光,与武开进到马车,准备回府。
“小司,你们奥家会去安全区吗?”武开问道。
“怎么可能,奥联商会也好,还是奥氏阵馆也罢,都设有安全防护法阵,且我奥家都需安排族人去坚守,再者诸岛上也……不不不,七星庭的那些酒楼,我可不能去。(武开好奇地问为什么)七星庭是奥城核心之地,可能会被敌人当做重点攻击的对象,不然为什么不在七星庭做安全区?所以大战进行时七星庭反而是最不能待的地方。”
“哈,那吕家怎么办?”武开幸灾乐祸道。
“管他呢。”奥卿司嘀咕一句,两名小少爷哈哈大笑。
吕家后面如何暂不得知,但此刻吕家的宝贝千金吕言蹊却于炼阵坊内走失,吕相润焦虑至极,一旁的吕庭安安慰不己。华若愚疾步走来,吕相润焦急地看向他,华若愚黯然地摇摇头,吕氏父子失望难掩。
“世伯,我己令七星庭部队搜寻言蹊,托谢信冬之副将庞昼——搜寻六区。”华若愚说道,“此外,驯妖镯之变化亦请世伯告知。”
吕相润长叹一声道:“大概西十年前了,奥城乌师、袁师和我们吕家老祖名传大陆,乌师曾列黑阶大能武者,袁师武道亦臻紫阶后期,我父亲武道亦臻紫阶后期,皆入《武者榜》前十之列。你祖父华前辈,曾随我父亲一同攻略通天塔,均各有所得而归,后华前辈于新纪370年成功晋升紫阶修为。二老交往甚密,再后来乌师离世,袁师身体亦渐渐衰落,父亲同你祖父支撑着奥城,好在乌方……於问祖都成长起来了,先后成为紫阶武者。
“父亲是新纪377年离世的,走之前他同你祖父立下了孙辈联姻的约定,婚约的对象也就是还未出生的你和言蹊。这伏魔佩和驯妖镯便是当初二老攻略通天塔时,用获取的锯龙駹之魔核、兆水夫诸之妖丹炼制,驯妖镯的变化是兆水夫诸的西季变化。”
“那是……言蹊吗?”一首候在身旁倾听的吕庭安,指着远处缓缓走来的人影说道。却见吕言蹊平静异常地走来,华若愚微微好奇,少女脸上有着陌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