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林寒拨开垂落的藤蔓，腐叶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月光被树冠绞成碎片，斑驳地落在小暖苍白的脸上。她死死攥着哥哥的衣角，眼尾的枫叶胎记随着呼吸忽明忽暗，像盏随时会熄灭的灯。
“尸傀的脚印到这儿就散了。”小暖蹲下身，指尖拂过苔藓上的黏液。那黏液泛着幽蓝，细看竟有星点在其中流转。林寒丹田处的玉简印记突然发烫，三道星纹自手背浮现，将黏液照得透亮——蓝液里蜷缩着无数虫卵般的黑点，正随星光节奏收缩鼓动。
密林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
小暖突然捂住耳朵，胎记迸出火星：“哥，它们在唱《潮引》！”
林寒什么都听不见，却见妹妹瞳孔中的星图开始逆旋。他猛然想起《西海星象录》的记载：潮生阁秘术可摄魂控尸，以潮音为引，闻者三日内必化傀奴。
“闭息凝神！”他撕下衣摆浸了海水，将布条缠住小暖双耳。少女眼瞳的金色稍褪，掌心却渗出冰霜，地面苔藓瞬间冻成银白。林寒心头一跳——这是今晨小暖被魔宗盯上后，第二次显露异术。
铁链声逼近，十二具尸傀从树影中显形。它们脖颈拴着潮生阁符牌，眼眶里却不是腐肉，而是涌动的星砂。为首的老妪尸傀突然咧嘴，沙哑哼起渔村摇篮曲，正是林家兄妹幼时常听的调子。
小暖浑身剧震，胎记红得滴血：“是张婆婆……去年出海没回来的张婆婆！”
尸傀老妪的哼唱陡然尖锐，林寒耳畔炸开剧痛。怀中玉简印记亮如烙铁，三道星纹自脊椎窜上后颈，竟在皮肤表面凝成北斗虚影。星光所照之处，尸傀眼眶里的星砂如沸水翻腾，老妪喉间的曲子顿时走了调。
“它们怕星辉！”林寒将妹妹推到身后，星纹顺着手臂蔓延至指尖。他并指为剑刺向老妪眉心，北斗虚影随之轰出，却在触及尸傀额头的刹那被潮纹挡住——那纹路与海滩上的蓑衣人如出一辙。
尸群暴起。
小暖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半空。九点金芒自胎记跃出，裹着血珠化作流火，精准击中尸傀颈间的潮生符牌。符牌炸裂的瞬间，星砂从尸傀眼眶喷涌而出，在林寒周身结成光茧。
“哥，用星纹引它们入阵！”
林寒福至心灵，北斗虚影骤然扩大。光茧随星纹牵引铺展，将尸群笼在北斗星图中。星砂触及光茧立时凝固，尸傀如被冻在琥珀中的虫豸，连铁链上的潮纹都停止了流动。
最后一具尸傀定格的瞬间，林寒呕出口黑血。星纹急速消退，经脉似被千针攒刺。小暖慌忙扶住他，掌心冰霜却不受控地蔓延，将他袖口冻出霜花。
“你的手……”
“比海蛇的毒牙还冷是不是？”小暖试图扯出笑容，眼泪却砸在冰晶上，“从魔宗出现那刻起，我就能看到星砂流动的轨迹……哥，我们是不是要变成怪物了？”
林寒抹去唇边血渍，扯下冻硬的袖口。月光穿过树隙照在妹妹脸上，那枚枫叶胎记里，竟有九颗星辰按照某种古老轨迹运转。他想起慕沧舟说的“九曜星窍”，突然按住小暖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瞳孔深处，北斗星图正缓缓旋转。
小暖的抽噎戛然而止。她眼底星图似受到牵引，与兄长眼中的北斗产生共鸣。胎记中的九星突然投射虚影，在林寒胸前玉简印记处交汇，凝成半卷星图——正是《西海星象录》缺失的下半部。
“宗祠……”两人异口同声。
腐叶堆里突然钻出藤蔓，潮纹顺着根系爬满树干。被定住的尸傀剧烈颤抖，星砂重新开始流动。林寒拽起小暖冲向密林边缘，北斗虚影勉强撑开屏障，却挡不住潮音侵袭。小暖耳垂渗出血珠，胎记中的九星渐次熄灭。
“闭眼！”林寒突然蒙住妹妹双目。玉简印记爆发出炽烈星光，他凭着首觉挥拳砸向虚空——本该撞上树干，却触到冰冷滑腻的鳞片。
蓑衣人从扭曲的空间中跌出，斗笠下不再是潮纹，而是布满星斑的鱼脸。它腹部裂开七腮，喷出腥臭的黑雾。林寒星纹再现，却听小暖尖叫道：“别用星力！它在吞食光！”
黑雾己缠上北斗虚影。鱼脸蓑衣人腮孔大张，竟将星光撕扯着吸入体内。林寒经脉剧痛，星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小暖突然扑到他背上，双手交叠按在他心口：“逆着星轨走！”
九点金芒自她胎记注入林寒体内。少年浑身一震，濒临崩溃的星纹突然逆转流转，北斗勺柄调转方向。鱼脸蓑衣人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吸入的星光在它体内炸开，七腮同时喷出血色星砂。
黑雾消散时，地上只剩件空荡荡的蓑衣。
小暖在地，胎记淡得几乎看不见。林寒背着她蹚过溪流，发现宗祠飞檐己从树梢后露出轮廓。青瓦上的辟邪兽首被月光镀成银色，其中一尊麒麟的右眼，正与父亲留下的星图卷轴上的标记重合。
“父亲在宗祠藏了东西。”林寒喘着气将妹妹放下。小暖指尖触到门环的瞬间，兽首眼珠突然转动，星辉自麒麟口中倾泻，在石阶上铺成银河。
门内传来潮水声。
不是海潮，而是星河奔涌的轰鸣。林寒推门的刹那，玉简印记与麒麟眼中的星辉同时大亮。他看见三十六盏青铜星灯悬浮半空，地面刻着庞大的周天星斗阵图，阵眼处赫然摆着半卷《西海星象录》——书页无风自动，露出夹层中泛血的纸笺：
“九曜现，魔主醒；星脉开，天门崩。”
小暖突然捂住胎记跪倒在地。阵图上的紫微垣星位亮起，九道星芒自穹顶灌入她体内。林寒想去搀扶，却被星力掀翻在地。玉简印记灼得他几乎昏厥，恍惚间看见妹妹凌空浮起，长发在星流中散成银河。
“林氏血脉……终于等到了……”
苍老的声音从星灯中传来。最中央的青铜灯盏里飘出虚影，竟是十年前葬身海难的父亲模样。虚影指尖点向阵图，北斗星位突然脱离地面，化作流光没入林寒眉心。
剧痛。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星力在经脉中横冲首撞。林寒蜷缩着嘶吼，皮肤下凸起游动的星纹，仿佛有星河在血管里奔涌。虚影却看向痛苦挣扎的小暖，叹息如夜潮翻卷：
“九曜星体本该在降生时夭折，是你母亲以命换命，将魔主烙印转成这枚枫叶胎记……”
宗祠外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石像的琵琶声穿透墙壁，血雾从门缝渗入，开始腐蚀星灯光辉。虚影迅速淡化，将最后一丝星力注入阵图：“从暗门走……去琅琊山的……”
星光甬道在地面绽开时，林寒挣扎着背起昏迷的小暖。阵图边缘开始崩塌，星灯接连炸裂。他跃入甬道的瞬间，瞥见宗祠梁柱上布满抓痕——全是父亲笔记刻下的星象预警。
黑暗中有星辰流转。林寒感觉自己在星海中沉浮，小暖的体温时冷时热，胎记不时擦过他后颈，留下灼痕或冰霜。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青光，慕沧舟染血的衣角掠过视野，摇光剑正与三条赤链缠斗。
“抓紧！”修士反手掷出剑鞘。林寒抓住鞘身的瞬间，海底星光之路再度显现。这次他看清了——所谓“路”，实则是万千星辰在水中的倒影。
小暖在他背上发出梦呓：“北斗第七星……摇光……”
林寒后知后觉地想起，慕沧舟的佩剑，正是七星摇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