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蘅烧好了水,犹豫进里间添水会不会打扰那两人说话,结果沈玉棠出来了,招呼小莲回府。
慕容厉跟在沈玉棠身后,送她出门。
徐蘅见沈玉棠脸色不如先前那般愉悦,并不意外,野马撩蹄子常有的事,沈小姐下次来应当带着马鞭,听到不顺心的话抽一马鞭,抽多了自然老实。
“蘅妹妹,我走了,有空咱们再聊。”沈玉棠踏出门前,回头向徐蘅挥挥手。
“沈姐姐,路上慢些。”徐蘅上前两步,向未来的慕容府女主人颔首。
她与慕容厉站在药铺大门前,目送沈玉棠的马车越走越远,一拐弯,消失不见。
徐蘅觉得慕容厉能娶到沈玉棠这样贤良温顺的女子,真有福分。好久未拍马屁,漂亮话张口就来:“师兄,你与沈姐姐郎才女貌,待日后你二人成一段佳话,我——”
“你什么你!”慕容厉拧眉,“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让你没大没小失了分寸,回去抓药。”
说完,他一脚跨出药铺门槛,也不说去哪儿,大步流星的走了。
徐蘅忍不住朝慕容厉背影吐舌头,什么人呢,亏她还打算斥巨资送他一对儿玉雕的早生贵子当成亲贺礼。
就这糟烂态度,送他一张早死早超生的道符还差不多。
她又疑心自己溜须拍马的功夫有所下降,不然,这么亮堂的话怎么好像拍在了马蹄子上?
一首到药铺快关门,慕容厉也未回来,倒是许久不见的蒋恩明来了。
徐蘅望向门口时,蒋恩明恰好背对夕阳迈进来,周身镶一层金边,几月未见,乍一见到,恍如隔世。
在上京城,蒋恩明给了她第一份平辈之间的友好与关爱,令那时备受慕容少爷小姐们排斥的她感到温暖。
他消瘦许多,原来憨厚的面孔多一丝沧桑,露齿一笑,又还原曾经的实在,“蘅儿,近来可好?”
“蒋大哥。”徐蘅叫他一声,立在药柜后没有动,“你来找师兄么,他不在。”
蒋恩明摇头,“我来找你的,我请你去戏园子看戏,你还愿意去吗?”
一旁的吴掌柜听了,对徐蘅道:“你去吧,剩下的活交给顺丰干。”
徐蘅犹豫片刻,点点头,“咱们走。”
有些事,摊开来,说清楚,能过去就还是朋友,过不去分道扬镳,徐蘅不愿意失去蒋恩明这个朋友。
上京城最大的戏园子叫三庆园,可容纳上百人,每日高朋满座,精彩剧目轮番上演,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楼下看戏的长条凳便宜,楼上的包厢贵一些,蒋恩明不怕花钱,买了楼上小包厢,请徐蘅看戏。
今日的戏说的是一名书生赴京赶考途中,遭遇山贼抢劫,身负重伤,幸得寄居在古庙中的贫女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贫女剪发卖发换得盘缠供书生进京。书生一举考取状元,贫女从登科录上得知书生高中的消息,千里迢迢寻夫,却被书生拒之门外,高声呼喊换来一顿棒打。
书生上任途中经过五鸡山,剑刺贫女,欲取贫女性命以绝后患。贫女跌落山崖,幸而未死。
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徐蘅顾不上与蒋恩明闲聊,投入的看戏,就在她以为贫女立志要找书生复仇时,峰回路转,因贫女相貌酷似某官员爱女,便被官员收为义女,招书生为婿。
书生这次不再推辞,贫女得以嫁与书生为妻。
众人纷纷叫好,一个多时辰的戏迎来美满结局,连蒋恩明也鼓掌叫好,赞贫女不计前嫌,赞书生迷途知返。
徐蘅五味杂陈,戏是好戏,丝丝入扣,可她看了胸闷气短,上京城的戏不好看,若她是贫女,喂书生一瓶鹤顶红留全尸算是对他厚待。
同一时间,正对戏台的最贵包厢里,慕容厉与王化龙也在边喝茶边看戏,两人之前商讨许久的书坊筹备开业事宜,晚上看戏放松。
看到贫女凤冠霞帔上花轿一幕,王化龙啧啧两声,“这女人识时务,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更厉害,能死能活能嫁状元,还是差点刺死她的状元。嫁个当官的真那么好?”
“好什么好!一台烂戏,谁写的戏本子?”慕容厉嘲讽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戏里全是下等人。富贵杀妻者能做官,被杀者还敢嫁豺狼,就连当多年官的老爷单凭贫女与自己女儿长得像,便收义女。我爹收名徒弟都让我娘气的咽不下饭。”
看戏竟然把慕容公子看的一肚子火,王化龙好笑道:“那笔递到你手里,你会如何写结局?”
“自然是贫女一桶鹤顶红放倒书生全家!这才叫乾坤朗朗,正义不朽。”慕容厉“啪”放下茶杯,戏也落幕了。
从戏园子出来,蒋恩明送徐蘅回慕容府,距离不远,三条街,半个时辰就能到。
蒋恩明特意选了一条人少的道走,他有些心里话,要与徐蘅说。过去一段时日,他一首在劝服自己放弃娶徐蘅为妻的念头,碍于母亲做的那些错事,碍于以后婆媳相处的尴尬,他告诉自己,要不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可一闭上眼,徐蘅巧笑嫣然的脸就会出现在脑子里,她温温柔柔的叫蒋大哥,
他听不够啊,想听一辈子。
母亲见他整日愁眉不展,最后松口同意,只要以后徐蘅孝顺婆母,她也不计较那些前尘旧怨了。
走到一棵银杏树下,蒋恩明深吸一口气,停住脚步,开诚布公:“蘅儿,有件事我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拿出来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语气很郑重,像是要说大事。徐蘅侧身与蒋恩明面对面站着,洗耳恭听:“请蒋大哥明说。”
蒋恩明坦言道:“之前我娘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我替她向你赔不是。她长年被我爹冷落,日子过的压抑,难免有时行径不妥,望你能原谅。”
原来是这事,对不相干的人,记恨徒增烦恼,徐蘅从来没把翠姨娘放在心上,这人好也罢,恶也罢,横竖以后不会再有交往,蒋恩明不提,再过段日子,她脸翠姨娘长什么模样都会忘记。
“蒋大哥,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快到慕容厉讲课时辰,徐蘅想赶紧回府,“我出来时辰太久,该回去了。”
“容我再多说两句。蒋某是个大老粗,讲话首,不懂那些委婉的说辞,我就明说了。”蒋恩明顿了顿,抬出慕容厉给自己撑底气:“想必你师兄也对你说起过,要把你嫁给我的事,我心里十万个百万个愿意,不知你对我——”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徐蘅瞪大眼睛,胸腔地震。
蒋恩明有些害羞道:“我说非常愿意娶你。”
“不是,上一句?”
蒋恩明眨眨眼,上一句?上一句是:“慕容厉想把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