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婚序幕
今年的春节来得有些晚，冷空气早早地就扫荡了羌安这个新一线城市。
冷风从卧室老旧的窗户缝隙中进来，呼呼地吹了一整夜，整个卧室都凉嗖嗖的。在屋子里睡觉的母女不得不把头伸进被子里，小丫头尹岁欢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母亲白方芳的怀里。
这房子是白方芳父母租的，尹宏达做生意有了眉目以后，父母便带着弟弟一起来城里投奔，父母本想让白方芳做主将自已的双胞胎弟弟安排进尹宏达的工厂里，但尹宏达却先她一步已将人安排到朋友那里。
“尹宏达奸诈，芳儿可得留心点！”白母叮嘱女儿道。
但白方芳心里却喜不自胜，她明白自已那两个弟弟没什么能力，去了自家工厂，仗着“老板小舅子”身份，他们只会给尹宏达添乱。
尹宏达这样做直接免除了白方芳的为难，她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如今婚姻即将破碎，没想到还是父母收留了她，白方芳一时不知道该用哪种心态面对父母。
窗外渐渐发白，似有天亮的迹象，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在这城中村里一声又一声地鸣叫，吵醒了睡得不太沉稳的白方芳。
白方芳翻了个身，看着屋顶若隐若现的节能灯轮廓，思绪飘到了几个月以前。
那也是跟现在差不多的时间，老公尹宏达在黑暗里将手探进了她睡衣的里侧，两人耳鬓厮磨一直折腾到天亮。
一缕晨光通过宽大的玻璃窗照进卧室，尹宏达一个翻身下了地，拿起床头的衬衣迅速地穿上，极其耐心地扣上衬衣的最后一个扣子。他忽然转过身，情绪平淡地对着还全身赤裸在薄毯里的白方芳说道：“抽个空我们去民政局登记一下离婚吧……”
白方芳身体一僵，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温存中缓过神来，只感觉像是听错了话。
“为什么？你开玩笑的吧？”白方芳下意识地反问，人也跟着坐了起来，毯子滑落，露出她白皙的双肩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下格外惹眼。
尹宏达一时失语，他转过身背对着床沉默着，影子正好落在白方芳的身上，他停顿了好久都没有回话。
最终尹宏达在两人的沉默中走出了房间，走的时候，白方芳仍在发愣。
回想起与尹宏达在一起五年以来的时光，白方芳一时恍惚。尹宏达积极上进，顾家有担当，白方芳温柔贤惠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生活上搭配默契，情感上琴瑟和鸣，日子过得是和和美美的，尤其有了女儿尹岁欢后，生活像是有了调味剂，使得他们的感情更是迅速升温。
家庭和睦，尹宏达的事业也一帆风顺，自从他辞了工地的工作后，做起了小生意，尹宏达沉稳一步一个脚印，生意越做越大，收入越来越多，他们先后买了车、房，还在村里给父母盖了套两层小楼房。
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尹宏达这个时候提离婚，白方芳是不理解的。
其实尹宏达也意识到自已说的太突兀，因而选择暂时沉默，他需要给白方芳一个时间缓冲。
白方芳确实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安。
晚上尹宏达仍然回了家，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早上的话题，但空气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因子在慢慢发散，惹得两个人都有些压抑。
又过了几天，白方芳开始见不到尹宏达的人，电话不通，信息不回。白方芳一再追问原因，尹宏达索性直接搬了出去。
尹宏达终于用行动表明，他是真的想离婚。
家里的氛围从此换了样，白方芳见不到老公，孩子找不到爸爸，餐桌上总留着没怎么动过的剩菜，冷得跟冰一样。
白方芳开始精神萎靡，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新房，对着他们新买的电视机发呆。
白方芳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终于决心解决这个问题，她找到尹宏达提出约谈请求。尹宏达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没过多久便拿着一堆债务证明摆在白方芳面前。
“不离婚的话，马上我们三个人的日子就都没法过了，这些要债的会上门把我和你都逼死！只有离了婚，我一个人背着债务躲到其它地方去，这样还能保你和女儿生活上的安宁！”尹宏达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情绪，但足可以让白方芳看出他此时的绝望。
白方芳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一叠文件，伸手将文件拿起来细细阅读，最后将那些债务仔细算了一下，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万。
尹宏达扩张业务，白方芳一直是知道的，借款也曾同她提起过，只是一直不知道具体数字，当时尹宏达的解释是：“你好好带孩子就行了，挣钱的压力我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见白方芳略有迟疑尹宏达又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努力让你跟孩子过上好日子的！”
白方芳自然是信任尹宏达的，她自觉自已在工作上帮不上忙，便不想多问惹得人心烦，只一心一意做好她的家庭主妇的分内之事：带孩子、做家务，跟着网上学做美食，在尹宏达回家的时候尽量让他放松快乐……
白方芳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一直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也并不知道尹宏达做了超出自已能力范围的事。
想到这里她隐隐有些内疚，夫妻本是一体，她不该让尹宏达一个人承担。
白方芳理解了尹宏达突然间的改变，这样的债务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是巨大的，生意败了，尹宏达只能出去找工作，按照他之前的薪资情况，一个月也就一万多一点，除去日常开销，这些债务他们可能十年都不一定能还清。
白方芳皱着眉头，眼前的债务让她有些窒息，但她仍然困惑：也不过是五十多万的债务，就到了离婚的地步了吗？
白方芳定了定神说道，“我们一起承担，才五十多万而已，我们都还年轻……”
没等白方芳说完，尹宏达打断道：“不止五十万，这套房子也被抵押出去了！”
白方芳瞬间手足无措，两个人都沉默了。
尹宏达将离婚协议递到白方芳面前，语气缓和道：“签了吧……”
白方芳没接尹宏达手里的离婚协议，只情绪复杂的看着尹宏达，声音哽咽，“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债务……我要跟你一起承担，房子没了可以租房住，只要我们一条心，这些债务总有还清的一天……”
尹宏达定定地盯着白方芳，语气冰冷，“你拿什么跟我一起承担？”
白方芳眼含泪水，想起大学刚毕业那段时间找工作的经历，她仍然心有悲戚。这辈子她从没碰过那么多次壁，有时一天到四五家公司面试，无一例外地全被拒绝，白方芳每天晚上回到家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后来白方芳怀孕了，尹宏达主动担起了责任，让白方芳安心在家养胎，这一养时间就过了好几年，现在孩子都四岁了。
白方芳发着呆，关于工作她感到很彷徨，突然就没了底气再说大话。
尹宏达神情晦丧，道，“我一个月工资也就一万块左右，这些债务要还多少年？你没挣过钱根本不知道挣钱有多困难！还有，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但你能想象忙碌一辈子连个居住场所都奋斗不到，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白方芳找不到话反驳。
尹宏达继续劝说道，“你跟着我是没有出头之日的，离开了我，你带着孩子完全可以开始新的人生！我不愿意我爱的人跟着我一起受苦……”
白方芳心痛难忍，直愣愣地盯着尹宏达看，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连孩子也不要了？”
尹宏达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隐隐有些发痛，“以后我还是会回来看孩子的……”
“你是不是……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白方芳是不愿意这样想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尹宏达的种种行为透露着某些不正常。
“别多想，我没那个闲心！”尹宏达将头转向别处，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白方芳当然不信，她从来不知道，离婚会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不是出轨，这件事也肯定另有隐情。
白方芳还想要继续探究，但尹宏达没了耐心，“方芳，分开吧，跟你在一起让我感到很压抑，我看不到未来……”
尹宏达了解白方芳，知道这句话对于白方芳来说是致命的。尹宏达想说的是，他累了，已背不动白方芳这个包袱，现在想要丢弃后一走了之。
泪水簌簌落下，五年的情分让白方芳不舍，但她无话可说。尹宏达是自由的，她没有办法让一个自由之身来为她黑暗的人生买单，尽管婚后这五年，白方芳一直将他视作自已人生的一道光芒。
恍惚中，白方芳想起了两人相识之初。
白方芳想，也许，她与尹宏达阴差阳错的结合早已注定了今日的分离。
